他和丁颖从高中开始就是情侣，约定好考同一所大学，连家长都见过了，不出意外的话，等他们大学毕业就会订婚。
七八年的感情，怎麽可能输给一朝冲动？
马融啃了一口苹果，一年未吃到如此新鲜可口的食物，他没忍住多咬了几下。
只要跟著这些清扫队，他就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不再会忍饥挨饿，不会再被丧尸追的走投无路，也不需要保护累赘。
……
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马融没来由愣了一下。
原来，没有异能的同学们，在他心中已经是累赘了吗？
马融摇摇头，甩掉脑袋裏可怕的想法。
这是不对的，他待在这裏是权宜之计，之后还要逃出去找到其他人。
马融低头，手中的苹果越发鲜艳，咬出的缺口处是浅白色的果肉，没有发黄，香气依旧。
可是……如果待在这裏，就可以永远不愁吃穿。
要是他能把同学们带进来就好了，哪怕只有他的女朋友……
“马兄弟。”队长忽然说话道，“你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在你选择某条道路时，就必定要拋弃什麽。”
马融怔怔。
拋弃什麽？
“你心裏应该知道，如今的世界，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根本不存在活路，丧尸进化的越来越快，前些日子我们还发现有变异动物能和人一样直立行走，口吐人言。”
“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只能称为被保护的累赘，即使我们不杀他们，在日复一日的逃亡中，他们也会渴求死亡。”
马融捏著手中苹果，连苹果丰富的汁水流落指尖都並未注意。
队长一眼洞穿他的想法，“你是在害怕自己的女朋友吧？”
马融手一抖。
“这有什麽好怕的呢？你是异能者，她是普通人，你们之间本就是天壤之別。你愿意在末日中保护她一年，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壮举，如果她真的爱你，就不该阻止你加入我们。”
马融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心底某处在蠢蠢欲动。
“换而言之，她应该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每次行动都要拖累你，害你受伤，她的心裏难道就不愧疚吗？即使这样还在求你留下，那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队长一眼就望进马融的心底，挖出他藏得最深的那部分情感。
“她只在乎自己，害怕你走了，就没有人保护她，难道不是这样？”队长语重心长，看起来真像是个为弟弟操碎了心的好哥哥，“既然真的爱你，就要放你离开，给你更好的未来。”
马融想反驳，可是脑袋却重重点下。
不……不是这样的。
“这就对了，马兄弟。”队长鼓掌，又招招手。
有人进入帐篷，手裏端著香喷喷的红烧肉，每一块都肥瘦均匀，泛著珍稀的油光。
“为了庆祝你加入清扫队，我们专门举办了特殊的宴席，请马兄弟好好享用。”
马融的口水不断分泌。
对面前这些美女下手，还让他有点良心不安，但吃点食物不过分吧？肚子饱了才能思考。
在队长的微笑下，马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塞到嘴裏，牙齿还没咬下去呢，鲜嫩饱满的肉汁就溢满口腔，让他无从下手。
兴许是一年没吃到肉了吧，这美味的菜肴让马融得到极大的满足，把端上来的菜吃的干干净净，他竟然感觉自己的异能有突破趋势。
將筷子放下，马融將双手放在膝盖，闭上眼静静感悟体內冲撞的能量。
这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修仙小说裏一朝顿悟的主角，体內异能节节高攀，顿时突破四阶的瓶颈。
体会到身体裏蓬勃的能量，马融真想出去好好测试一番。
他摸著鼓鼓的肚子，真想再来一碗。
直至此时，沉默的队长才开口道：“马兄弟，怎麽样？这些肉好吃吧？”
马融看他。
“这些是经过精挑细选培养出来的肉，吃了可以提升异能，马兄弟加入我们，以后就可以尽情享用了。”
“……这些是什麽肉？”马融隨意问道，“味道还挺好吃的。”
队长面色不变，带著笑意道：“人肉。”
马融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他放下舒缓肚子的手，僵硬道：“队长，您是在开玩笑对吧？”
“马兄弟才是真会说笑，我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撒谎。”队长看著马融捂肚呕吐，往下说道，“马兄弟应该知道，丧尸的脑袋裏没有晶核。”
“我想，很多人觉醒异能的第一时间，就去杀丧尸剖开它们的脑袋看了，没办法，当年的网络小说深入人心。”
队长一手撑著桌子起身，慢悠悠的走向马融。
“不过，现实终究和小说不同，丧尸脑袋裏没有晶核，异能者也不能凭借晶核升级。为了寻找快速突破的办法，我们基地的基地长找了很多办法，最终聚焦到异能者本身。”
“后来经过试验，食用异能者的肉確实能增加我们的异能，不过马兄弟不用担心，我们对同胞是很好的，只有那些反抗基地，反抗我们伟大政策，和劣等基因们同流合汙的异能者，才会成为食物。”
马融还在不断干呕，心中的两道声音区分更加明显。
听到人肉，他很反感，也想呕吐，但另一方面，那肉实在是太好吃了，完全没有过去传言中的酸臭，比他吃过的任何肉都要好吃。
只是这麽吃了一次，他的躯体就在叫囂著，要吃更多的肉，成为更厉害的异能者。
另一道清明的声音告诫他，一旦接受吃人肉，那就再也回不去了，这是作为人的底线。
欲望与理智分庭抗礼，尚且残存的思考能力折磨著马融，他的世界观隨著队长的演讲逐渐瓦解。
马融抠著嗓子，却吐不出任何东西，只有混著口水鼻涕眼泪的不明液体滴落在地，让他狼狈不堪。
队长在帐篷裏转了一圈，最终停在马融身后，轻轻拍打他的背部，帮他缓解不適，並且还在合適的时机递来一块毛巾。
马融接过，捂著嘴巴大口喘气。
“马兄弟，你知道如今的世界有多残酷吗？我们的基地长在丧尸区域目睹过九阶乃至十阶的超大型变异丧尸，如果不吃人肉，以人类的正常进化速度，异能能有三四阶就算不错，这样的人类，怎麽能抵抗乌泱泱一大片来袭的尸潮？”
队长说著，坐在马融身边，也不在意地面的脏东西。
“食用人肉是上天的选择，如果它不想让我们这麽做，一开始就应该给人类更多的发展机会。”
“当然，因为食用人肉，我们基地的异能者普遍有著优秀的等阶，七阶八阶遍地走，九阶也有数个，而伟大的基地长，目前更是九阶巔峰，快要成为十阶的强者。”
队长的手臂搭上马融后脖，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马兄弟。”队长的声音无比贴近，“我是真心想招揽马兄弟的，也不想让马兄弟成为异能者们的食物，马兄弟是怎麽想的呢？”
马融嘴唇哆嗦。
队长却哈哈大笑，“马兄弟別紧张，和你开个玩笑。”
不。
马融知道，这位队长没有开玩笑，异能者又如何？只要不归顺，他们同样会料理。
是真·料理。
“马兄弟，我挺中意你的，有些话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说。这世道啊，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与其成为被杀的那个，为什麽不將选择权握在手裏，成为杀人的那个呢？”
“恕我直言，我们的基地，才能带领人类走向新的未来。”
马融侧过头，又有人端上一大盘肉，心底的抵抗终究没能控制咽口水的动作。
他想活下去。
不管怎麽样都想活下去。
他不想被做成碗裏的肉。
马融摸索著拿起筷子，夹起盘子中不知来自哪个异能者的肉。
队长拍手。
“好！痛快！”
旁边的其他异能者也跟著拍手。
马融狼吞虎咽，只记住了眼泪的咸味。
——
钢铁市片场，休息区。
四个幸存者大快朵颐，筷子都顾不上，恨不得直接用手去扒拉饭菜。
香！太香了！他们这辈子就没吃过这麽香的饭菜！
吃著吃著，常珊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躲了一年的丧尸，终於在这天苦尽甘来，吃上美味的饭菜！她不是在做梦吧！
“好啦好啦小珊，不哭，你看，哭了饭都变咸了。”章婉笑著说道。
常珊珊能不开心吗？刘虎等人是他们在末日裏遇到的唯一一波正常人！
宋治倒有点担心，一口一口扒拉著饭，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目前的处境。
曹纪云端著饭碗坐在他身边，摸著下巴打量，“小伙子，你长得不错嘛。”
宋治脸一抽，嚇得躲到最边上。
他不会有那种癖好吧！！！
曹纪云哪裏知道宋治的想法，只是觉得这几个人骨相不错，瘦成这样都能看出以前的风采，是做明星的好料子，职业病犯了才搭话。
谁知道他跑那麽远！他曹纪云怎麽样都长得很好看吧！看到美人不应该心生好感吗！
紧接著，他旗下的优秀艺人卫玄扬出动，默默走到宋治身边。
“他只是职业病犯了，不是变態。”
这澄清，毫不拖泥带水，不愧是公司年度模范艺人！
宋治可以不认识曹纪云，但他一定认识卫玄扬，末日之前，他可是刚刚出演过大火电视剧男主的爆火明星！
“卫、您是卫玄扬先生？”宋治直直盯著他，其他三个学生也看来，“是本人？”
“嗯。”卫玄扬道，“再看收贡献点。”
宋治消化良久才明白卫玄扬的意思，赶紧移开视线。
人生地不熟的，能遇到一个以前‘认识’的人，安全感爆棚好吧？
卫玄扬却不这麽想。
给曹纪云出面澄清，只不过是怕他名声败坏，再也没有能力偿还工资。
看到卫玄扬，宋治坐回原位，不好意思的问旁边使劲干饭的短发姐姐——没办法，这位看起来最没心机，最好问话。
“这位姐姐，所以你们真的是在拍戏啊？”
干饭人谢雨迷茫中抬头，嘴边还有口没扒拉完的饭，“啊？”
她愣了下，然后迅速道：“对对对，是在拍戏，刘虎导演最新力作，你们听说过刘虎导演吧？”
除丁颖外的三人互相看看，彼此看到对方的诧异。
刘虎导演？！那可是末日前鼎鼎有名的大导演啊！是他在拍这部电视吗？！
这麽想著，另一边又有辆车子开来，刘虎跳下车，急匆匆赶到。
“刚才是你们几位误闯入拍摄场地吧？没事啊你们先吃饭，吃完饭干脆一起拍吧，我觉得你们把幸存者那种绝望表演的恰到好处！”
几人：……
果然是真人啊！
常珊珊呆呆问道：“管饱吗？”
“当然管，小姑娘你想啥呢？”刘虎乐了，“肯定不止管饭，那我也太压榨人了，还有工资的。”
这几个月，刘虎又拍了几部小制作的电影，观影费也不贵，每人10贡献点，各大城市都有影院在线观看，收入还是不错的。
常珊珊想说还有这种好事，当场就想给答应了，被宋治拦下。
“等等……我想问问，你们的基地到底是什麽样的。”
来这裏一个小时了，他们治好了丁颖的伤，还给几人这麽丰富的食物，完全没有算计，这让刚刚適应末日尔虞我诈的宋治有点別扭。
几人知道这裏是电视剧拍摄现场，可他们的基地在哪裏，內部是什麽样的，为什麽还能拍电影……都一概不知。
对面或许没有恶意，但这些事情还是一开始搞清楚最好。
而居民们呢？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刨根问底的幸存者，不是他们心虚，而是很多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不如实际去城市裏看看，用自己的眼睛了解。
毕竟，光用说的，一般幸存者很难想象吧？想象出一个和末日前一模一样，甚至更好的城市。
打定主意，眾人决定让谢雨带几人去城市看看。
为什麽是谢雨？因为这裏只有她是监狱员工。
於是，一心只想干饭的谢雨又被推了上去，她迫不得已的领著几人到传送点，带他们回到最近的崩土市。
如今的传送点，没有智能手环的幸存者可以免费传送到监狱商店，一步到位办理手环和居民身份证。
认命自己就是大冤种的谢雨令三人前往崩土市，还给他们打理好身份。
来到现代化的城市，看著路上逛街的行人，他们真有种梦回末日前的错觉。
於是，常珊珊、章婉、宋治三人在城市中央逛了一圈，顺道听谢雨讲了讲监狱发展史。
一同闲逛后回到钢铁市，他们彻底信服。
留！这地方必须留下来！这裏不就是他们梦想中的乌托邦吗！
他们答应刘虎的招聘，决定留在钢铁市拍电影。
拜托，他们之前只是还没毕业的表演係学生誒！哪裏有机会接触这种大导演！这种机会就是上天恩赐好吗！
当然，他们不是不对创造城市的狱长好奇，但光是听著他满满当当的事跡，几人就生出一种距离感。
那样的大人物，可不是他们能接触的嘛。
下午，休息好的常珊珊三人投入其中，很快和片场的其他人熟悉，只有丁颖坐在片场一角，神情有点灰败。
投入到新活动中的几人一时忘记先前的遭遇，用兴奋遮盖悲伤。
此时，俞简却回来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钢铁市的高空推进，一路从钢铁市区域飞到混沌监狱应该在的地方。
——没错，应该在的地方。
按照地图的显示，俞简停在相等的距离，可是那裏没有城市，也没有基地，是一大片空旷的狂野。
本该被收复的混沌监狱……凭空消失了。
不，不一定消失了，只是他们用了什麽办法隱藏自己。
强烈的光能让人看不到东西，说不定对面就是借助光线，让混沌监狱消失。
俞简动用雷係异能引来乌云，遮掉阳光，却还是没能找出监狱所在。
他突然想到，这个监狱不一定只是光係异能，还有黑暗异能，没有光就用黑暗来遮蔽，这完全有可能。
俞简也试著朝这片区域释放异能——为了不暴露自己，他没有选择从空中降落。
无一例外，释放的异能径直砸在地面，並未击中建筑物。
果然是最后的监狱。
俞简扯了扯手套，黑色披风逆风翻飞，裹住他的身躯。
不像先前那些，没办法轻轻松松的解决了，想找出来估计都得废一番力气。
先回钢铁市吧。
刘虎导演那边来的幸存者……就是从混沌监狱方向逃过来的，说不定能问出点有用的信息。
至此，俞简回到钢铁市，降落在演员休息区。
大家正准备各回各位继续拍摄，一见俞简到来，全都放下手裏的工作，朝他跑来，顺道用各自的方式打招呼。
这热闹的场面令几位刚加入的幸存者无所適从，这位……人群中穿著黑色军服的少年，就是他们的狱长？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光听称谓，谁能想到雷厉风行公正公平的超级异能领导者，会是个第一眼印象很好相处的高中生？
果真是时代变了。
俞简和眾人交谈片刻，人们就让开一条路，一直让到常珊珊几人面前。
“狱、狱长好？”想著不说话不太礼貌，宋治挺得笔直，最先开口。
而出乎意料的，俞简的回答非常普通，也只是正常打招呼似的，和他们说了一句“你们好”。
完全没有领导者的严苛！
聊著聊著，他们又变成坐著谈话了。
俞简会喊他们小常、小章、小宋，自然，这些称呼经过了他们的同意。
怎麽说呢，喊上这个称呼，距离感顿时拉近，就好似大家都是兄弟姐妹。
但对於统治多座城市的领导者，几人依旧拘谨。
“实际上，我最近在调查另外某个基地，那裏据说异能者至上。”俞简谈到自己要询问的內容。
不管怎麽样都会说到，不如干脆点问，不拐弯抹角了。
这句话刚说完，俞简就发现对面坐著的几人有不同程度的害怕。
看来是遇到过了。
思考的这几秒，宋治大脑飞速运转。
他去俞简建设的城市看过，那裏是一座异能者非异能者，老弱病残孕都能平等、友好相处的城市，而作为他们的领导者，俞简必定是个富有同理心，懂得体谅他人的人。
他这麽问，一定是对那座基地不满。
想来想去，宋治小心翼翼的询问：“狱长……您是想去那座基地？”
俞简：“端了它。”
他说的毫不犹豫，这份果决令宋治震惊。
有点好笑的，俞简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真像个看谁不爽就杀谁的暴君。
不过他是狱长嘛，和暴君完全不沾边。
“是这样的狱长，其实我们没去过那座基地。”宋治说道，“但是……遇到过类似的人，应该就来自那座基地。”
章婉朝边角看了眼，面向丁颖的目光满是担忧。
常珊珊却攥紧自己的双手，颤抖著道：“他们……他们不是人。”
“那些人只將异能者当成，把普通人当做应该毁灭的劣等基因，对我们进行捕猎。”
宋治比较冷静，说道：“他们称自己为劣等基因清扫队，要將所有的普通人消灭，我们之前的同伴都没幸免於难。”
那看来就是了。
孙鹏等人果然瞒著什麽，没想到他们的基地变成了这幅样子，难怪遮掩著。
不过……他们当时怎麽没有杀掉邓娟等人？
总不会出於怜悯吧。
或许……这种活，他们是专门交给清扫队的，孙鹏等地位比较高的异能者，只是如人类俯视螻蚁，连杀死的欲望都没有。
太弱小了。
“我知道了。”俞简回道。
看来混沌监狱可不好进，早知道当初就不做那一出，直接跟著孙鹏等人回去算了。
天聊得好好的，一声不吭的丁颖突然站起。
“那马融呢？马融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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