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广陵正是晚春时节。
站在桃花溪畔放眼望去,对面那座並不算很高的桃花山一片苍翠,而近处的那些荒芜的农田更是绿草成荫,其间甚至还开著许多不知名的花儿。
李辰安在这裏花了一个多时辰,在溪水的两旁都走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一处靠山的位置。
主要是这裏更便於挖掘酒窖。
另外,將来酿酒作坊一修,外面的围墙一建,那桃花溪还能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
终究是安全第一。
这毕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处真正的产业。
虽然最大的老板是身旁的这个姑娘,不过,这个姑娘迟早都是自己的人。
他身边的鍾离若水也这样跟著他在走著,她不知道他在什麽,就觉得这样走著挺好,很安寧,还很安心。
还有一种她此前从未曾有过的愉悦。
她真的希望这辈子就跟在这个人的身边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就像奶奶和爷爷那样。
勘测完这裏的地形,二人又上了马车,向桃花山庄而去。
当二人沿著桃林小径走入山庄主院的时候,主院的那亭子裏正坐著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穿著华美,佩饰也极为精美的中年女人。
鍾离若水的心肝儿一紧,扯了扯李辰安的衣袖,二人站在了那贵妇人面前一丈距离。
一名丫鬟躬身站在那贵妇人的身边,手裏捧著一面托盘。
另一个丫鬟从那托盘上小心翼翼的捧起了一个罐子,又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那女人的面前,她將那罐子的盖子揭开来,便见一股热气嫋绕而起。
“夫人,刚燉的燕窝,加了少许蜀州的贝母,回春堂掌柜的说有清热润肺止咳化痰的功效,请夫人趁热试试。”
“嗯,放著吧……”
中年妇人这时才抬头了鍾离若水和李辰安,她忽视了鍾离若水此刻脸上的不满,她的目光落在了李辰安的脸上,仅仅就了一眼。
她收回了视线,眉间微蹙,一手撩起衣袖一手伸出了三根指头捏住了罐子裏的那勺子。
在罐子裏轻轻的搅动了两下,这才开口说了话:
“这是从安南送来的燕窝,在安南售价一盏十两银子。”
“安南距广陵三千余裏,送至广陵一盏二十两银子。”
“天下贝母以蜀州为最,采於深山之中,送至广陵一钱就是二两银子。”
“听说你在二井沟巷子裏开了一个小酒馆,卖那啥画屏春……听说你那酒卖二百文钱一两,一日买十斤,赚近二十两银子。”
“比之寻常百姓算是不错,可也就值本夫人面前的这一罐燕窝汤!”
她抬起了头,又向了李辰安,眼睛微微一眯,视线变得有些凌冽。
然而李辰安依旧面带微笑的站著,甚至也就这样著她。
不用鍾离若水介绍,他也能猜到这位夫人应该就是鍾离若水的母亲。
“娘……!”
鍾离若水有些急了,她跺了跺脚,“你在说什麽呢?”
“你怎麽会到我这桃花山庄来了?”
鍾离夫人乜了一眼鍾离若水,“娘再不来……恐怕你还真给咱们鍾离府找了个好女婿!”
李辰安一怔,转头向了鍾离若水。
鍾离若水撇了撇嘴来不及给李辰安解释,她上前一步,盯著她娘:
“这是我的事!”
“奶奶早就说过,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父亲对此都未曾反对,你何必要来干涉?”
鍾离夫人眉梢一扬:“怎麽?真当自己长大了?真当自己生出了翅膀来?”
“你是我生的我还管不了你了?”
“鍾离府是何等样的存在?是他那样的穷酸少年能够跨进来的麽?”
鍾离夫人的声音渐高,情绪也渐渐的有些激动了起来。
“你学你奶奶什麽不好?为什麽偏偏要学到了她的那种偏执的性子?”
“你在画屏湖闹了一出以文选婿的笑话这还不够?你居然胆敢带了一个男子回来!”
“天下男子无数,好男儿更是多得数不胜数!可他呢?”
鍾离夫人抬手指了指李辰安,“他算个什麽东西?”
“被李家赶出了家门,去赌坊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还是靠他爹来帮他还的!”
“你们口口声声说他有了巨大的变化,在我来,都是个笑话!”
“卖蒸饼草糕和卖酒有什麽两样?”
“每天赚二两银子和赚二十两银子又能有什麽两样?”
“你告诉我鍾离府缺那点银子还是怎麽的?”
鍾离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將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双眼向了李辰安,目光裏充满了警告:“別再缠著我女儿!”
“实话告诉你,你不配!”
“这人啊,都希望能够攀附上一颗大树,指望自己能够顺著这颗树爬上去,却少有人想过这样的树是寻常的人能去攀爬的麽?”
“就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就不担心从那树上掉下来给摔死了?”
“你好好的卖你的酒,鍾离府每月采购的酒也颇多,买谁的都是买,你甚至可以以更高的价钱卖给鍾离府,早日多赚点银子,早日去寻个和你身份相配的女子。”
“我女儿將来是要进宫的,往后你见到她,得跪在地上称呼她一声娘娘!”
鍾离若水正要说话,李辰安却也上前一步拽住了她。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被打击之后的沮丧,依旧是那和煦的笑意。
他现在知道了一些事,比如身边的这个姑娘她就是鍾离府的三小姐鍾离若水。
他没有埋怨她隱瞒了身份,甚至觉得这便是这姑娘的善良。
因为鍾离府的门槛確实很高,足以嚇退许多的少年。
只是她的担忧有些多余,在他李辰安的眼裏,那门槛是不存在的。
他觉得这姑娘就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唯一所爱,那麽他就不允许任何人夺其所爱。
他了一脸委屈泪珠儿正在眼眶裏打转的鍾离若水,就这样很是隨意的伸出了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
就在鍾离夫人震惊的视线中,他抬起了另一只手给鍾离若水擦了擦眼角的泪。
“可別哭,哭就会变成小花猫,可就不好了。”
鍾离若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瞪了李辰安一眼,心想这家伙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夫人,”李辰安向了鍾离夫人,淡定的说道:“其实……你不配做她的母亲!”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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