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雨楼。
楼依旧。
长孙惊鸿带著王正金鍾此刻就在这旧雨楼主院院子中的那颗参天大叶榕下。
他抬头了这颗大叶榕,忽然说了一句:“我记得当年这颗树和咱们皇城司的那颗歪脖子树,是同年种下去的。”
“你说,为什麽这旧雨楼的这颗树会长得如此之好,皇城司的那颗树却偏偏长歪了?”
王正金鍾一愣,脸上的络腮胡子抖动了两下,他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属下记得定国侯府也有这麽一颗,也长得很不错,至於咱们皇城司的那颗为何长歪了……属下还是去找到常书生比较好!”
长孙惊鸿那双老眼一瞪,背负著双手走了两步,“你这老小子现在也给老夫打马虎眼了?”“找常书生这事不急,中秋文会之后,李辰安那小子若还是活著,他自然就会跳出来。”
“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李辰安在中秋之夜未死,姬泰就会派他去刺杀李辰安?”
长孙惊鸿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杀一个李辰安何须用到常书生。”
“……那为何说李辰安未死他就会跳出来?”
“李辰安未死,京都许会出现一些变故!”
“这样的变故会让局势变得混乱,他们等了这麽多年,恐怕是等不急了,但杀一个李辰安並不关乎於大局!”
王正金鍾一愕,“那杀谁才关乎大局?”
“当然是太子殿下!”
王正金鍾目瞪口呆,却也明白如果太子殿下真被刺杀,虽然还有个三皇子寧知远,但从皇城司而今得到的情报来,姬泰和燕国公府本就是同盟,那麽这太子之位落在二皇子寧知行的手裏,其中的利益当早已分配好。
只要二皇子殿下登基为帝,有了这帝王之身份,就一定会对曾经的对手下手,其结果……定国侯府显然不会束手就擒,局势必然大乱!
就在王正金鍾揣度的时候,长孙惊鸿又道:
“所以,这回去之后,你就必须时刻在太子殿下身边,只要太子殿下活著,至少目前的局面不会变得更差。”
“属下遵命!”
“嗯……你知道为何现在各方势力都未对李辰安动手的原因麽?”
王正金鍾摇了摇头。
长孙惊鸿站定脚步,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一捋长须说道:“因为这时候大家都在观望。”
“首先观望的就是中秋文会上,李辰安能否贏了越国韦玄墨的那些弟子。”
“如果他贏了,如果他再得到了皇上的赏识,那麽那些势力就会认为李辰安的存在是个潜在的威胁。”
“如果他输了……估摸著姬泰或者姬贵妃都已向皇上进言,只要他输了,皇上恐怕就会下旨砍了他小子的脑袋。”
“这对於姬泰一係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因为借的是皇上的刀,如此……就算是定国侯府不满,也难以將这不满发泄到姬泰等人的身上。”
“其次,定国侯府的那位老夫人至今未见李辰安,这在某些人来,恐怕就是樊老夫人对李辰安的態度尚不明確,还在犹豫。”
“那麽这时候去刺杀李辰安,一个不好人没杀到反倒激起了定国侯府对李辰安的保护,反倒促成了樊老夫人面见李辰安。”
“就像上一次花溪別院的那场刺杀一样,定国侯府將安自在送到了花溪別院成为了那地方的一个门房。”
“若是再来一次,李辰安依旧未死……只怕定国侯府会將隱月阁裏的那几个老家伙放两个到李辰安的身边。”
王正金鍾这才知道李辰安这小子牵扯了许多人和事。
他不太善於这种阴谋诡计,只是隱约间觉得李辰安似乎成为了各方势力爭斗的一枚棋子。
尤其是长孙惊鸿甚至提到了隱月阁……隱月阁乃是樊桃花在二十年前所建……也就是在卢战驍满门被灭那事发生之后。
隱月阁中究竟有多少高手就连皇城司也不知道,但皇城司知道其中的一个,他就是曾经神武军中的那个疯子——司空豹!
曾经隱月阁成为了京都高门大阀密切关注的对象,甚至一度超过了卢皇后皇长子失踪一事。
因为定国侯府建立隱月阁,隱藏无数高手的目的,在诸多知道这事的高门大阀来,是为了防范上车候府的故事再次上演。
只是那时太子未立,姬泰尚未把持朝政,还没有而今这水火不容之局罢了。
但隱月阁的存在却对其余门阀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谁知道樊桃花会如何用这些刀?
谁知道这些刀万一某天会劈到谁的头上?
这样的威胁就在眼前,而皇长子失踪……失踪就失踪了吧,毕竟上车侯府已经没人了,毕竟那时皇上还年轻还能生。
所以当时便有人向皇上上书,借此弹劾定国候,认为定国候有狼子野心,恐又养出了一个上车侯府!
那时的皇上並不昏庸!
还极为勤政!
可偏偏这道数人联名的折子在递到了皇上面前之后,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皇上的任何回应。
就此,在许多人的眼裏,定国侯府便更显高深,甚至因此而成为了能与五大国公府比肩的存在。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隱月阁裏的那些人就算还活著,而今已是风烛之年,属下倒是以为就算他们出来,也翻不起几朵浪花来。”
长孙惊鸿对这句话没有发表他的法,因为他也不知道隱月阁裏究竟藏了多少怪物。
二十年过去,隱月阁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如果裏面是曾经的那批人,他们確实已经老了。
可樊桃花既然建立了隱月阁,她当然不会是那一时的冲动之举。
当然,现在皇城司也没再关注隱月阁,因为皇城司要关注的事太多。
比如……皇上下的那道至今未撤销的密旨——寻找皇长子的下落!
比如……同样是皇上下的那道密旨——昭化三年梅园之事,卢战驍的女儿、云安郡主卢小雨与郡马乔子桐离奇失踪之事!
当然还有一些他自己安排的事,比如双蛟湖的那股水匪背后是谁的手,等等。
破事太多,皇城司的人手也不够,那就只有抓大放小,像隱月阁这种早已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至少目前还没有造成任何危害的存在,它的调查资料已归入秘档存入了那栋八层楼高的黑楼裏,就不是现在需要去大力关注的对象。
再说……当年皇上过那道联名的折子之后都没有任何动静,便说明皇上知道隱月楼,甚至知道隱月楼存在的秘密。
皇上都不在意,自己在意个屁!
“你知道老夫为何要让你那儿子去李辰安的身边麽?”
“……先生怕李辰安死了?”
“这是主要原因,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是啥?”
长孙惊鸿深吸了一口气,“我老了,你也不年轻了。”
“呆会李辰安,或许……或许你儿子跟在他身边,能有更好的前程!”
王正金鍾大吃一惊,他才回京都,对於李辰安並不了解,而今只知道他的诗词文章了得,极有可能成为定国侯府的姑爷。
他万万没有料到长孙先生居然会对这个少年如此重视,在他想来,这或许就是李辰安那小子的身后站著一个定国侯府的原因。
他微微躬身,低声说了一句:“先生,鍾离三小姐那病……当年皇城司得到的消息是並未能根治!”
“樊老夫人去宫裏向皇上求那两味药,皇上未准,这、属下愚钝,就觉得定国侯府恐怕、恐怕已失去了皇上的恩宠!”
长孙惊鸿微微一笑,“你真当樊老夫人是去求药的麽?”
“……莫非还有別的说法?”
“樊老夫人不过是皇上的態度罢了!”
“……可既然皇上未给药,樊老夫人莫非会眼睁睁著三小姐就这麽死去?”
“嘿嘿,”长孙惊鸿摇了摇头:
“这才是巾幗不让须眉啊!”
“她当然不会眼睁睁著鍾离若水香消玉损!”
“……先生的意思是?”
“莫要乱猜,这不是我们需要去关心的事,老夫只知道三小姐至少这一次死不了!”
“樊桃花,她不仅仅是个大宗师,她的智慧……商涤当年那麽惊艳,不也被她的智慧折服?”
“布局蜀州……而今又去了一个刘酌,江南水师,而今已掌握在了定国侯府手裏。”
“不动声色之间,从广陵至蜀州,水路便被定国侯府牢牢把握。”
“如果真再发生上车侯府那种事,定国侯府可不会重蹈覆辙……进可攻、退可守!”
“另外,就算以后……三五年之后,鍾离若水的病依旧无法治愈,而今的李辰安在文人中的声望已一时无两,再给他三五年时间,有定国侯府的支持,你觉得李辰安未来的前途如何?”
“樊桃花现在已清了李辰安的巨大作用,往后恐怕会更加重!”
“就算鍾离若水真的夭折了……定国侯府那几房还有那麽多未出阁的女子……而李辰安是个聪明人,他也需要定国侯府的支持,所以,你现在明白老夫让你儿子去他身边的原因了麽?”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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