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终究还是落下了雨来。
不大,却很是细密。
如丝线一般。
淅淅沥沥隨著阵阵秋风飘荡。
有那麽几丝落在了鍾离若水的眉头。
有些凉。
於是凉在了她的心头。
她忽的打了个寒颤,林雪儿已取了一件雪白的斗篷过来,站在了她的身后,披在了她的肩上,很是紧张的说道:
“小姐……要不,您和殿下回房裏去坐坐?”
鍾离若水摇了摇头,她依旧著这秋雨,“你先下去,叫厨房燉两盅燕窝,准备一下午饭,辰安呆会应该就会回来了。”
林雪儿垂头,躬身一礼,“奴婢这就去。”
她退了下去。
鍾离若水拢了拢斗篷,似乎並没有感觉到多少暖意。
因为就算是穿上貂裘,能温暖了身子,也温暖不到那颗冰凉的心。
鍾离若水抬头,望著雨中那愈发灰蒙蒙的天空。
一场秋雨一场凉。
这天气变化的如此之快,原来已近了秋分……接下来就是寒露,要不了多久也就入冬了。
入了冬,就该落雪了。
落雪了……当大地银装素裹的时候,自己或许也就走了。
辰安依旧在这裏。
他或许会在这凉亭中温上一杯酒,会为自己的离去而神伤。
但时间是天底下最好的一剂良药。
它终究会將这一切治愈。
或许一两年过后,辰安就走出了这悲伤,开始了他新的生活。
这亭子裏坐著的將是他和寧楚楚。
酒依旧。
人依旧。
荷塘裏的荷花会再开,鱼也会再长出来。
只是在水云山上、也或者是在广陵城的桃花山上,多了一座长满了青草开了几朵野花的坟塋罢了。
“你在想什麽?”
寧楚楚似乎感受到了鍾离若水那淡淡的伤悲,她著鍾离若水,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瞒著我?”
鍾离若水嘴角一翘,脸上的笑意如花一般绽放。
“哪有的事!”
“你这雨……”
鍾离若水指了指亭外的雨,“我是在想啊,人们常说春雨贵如油,那麽这秋雨呢?”
没有等寧楚楚回答,她又道:
“在文人的眼裏,这秋雨就是诗就是画就是惆悵的寄托,也或者就是……一把伞、两个人,站在湖畔相互依偎的最好的理由。”
“我在想呀,这时候的画屏湖畔,若是也有这麽一场秋雨,那一定是很美的。”
寧楚楚一怔,“你不是在广陵城生活了几年,秋雨中的画屏湖莫非你还未曾见过?”
鍾离若水收回了视线,脸上又洋溢起了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中带著一丝丝的遗憾。
“说来你不信,其实我在广陵城的那些年……几乎都在桃花山庄,至多也就是在那座桃花山上。”
“广陵城当然是去逛过的,不过却如走马观花一般。”
“画屏湖的秋也是去过的,不过却没有这样的一场雨,反倒是秋高气爽的时候。”
鍾离若水的这些话將寧楚楚的疑惑打消,寧楚楚以为的是鍾离若水在广陵城生活的时间更久一些,鍾离府也在广陵城裏。
这样的秋雨本就令人惆悵,她许是想家了。
“你若是在京都呆得无趣,可以像以前那样时常进宫来找我呀!”
鍾离若水摇了摇头,向了寧楚楚,“你这话不对,应该是你往后要多出宫来,到这裏,多和辰安聊聊天!”
寧楚楚脸儿一红,微微垂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如果你真不介意,我会常来。”
她又抬头向了鍾离若水,视线不再游离也不再躲闪,似乎对这件事已下了决心:
“我得先回宫裏一趟。”
“急啥?呆会用了午饭再走也不迟,辰安恐怕很快就回来了。”
“我、我想去见见太子哥哥。”
少女的心有些迫切,这时候自然就没有心情留下来用饭。
她很想听听太子哥哥的意见,当然,她也想让太子哥哥见李辰安一面——
这样,太子哥哥才会放心。
这样,对李辰安留在京都会更有好处。..
毕竟已让纸鳶悄悄去过了怀国公府,如果怀国公真有办法让李辰安站在那庙堂之上……他和太子哥哥若是能够成为朋友,这无疑是最好的!
他好。
我也好!
寧楚楚起身,仔细的著鍾离若水,忽然以她的公主之身向鍾离若水道了个万福!
这嚇了鍾离若水一跳。
她却极为认真的说道:“无论我有没有那命……我们都是姐妹!”
“你是姐姐,我是妹妹!”
……
……
孙驼子的小院子裏,小武在劈柴。
他已劈了许多的柴,似乎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孙铁线佝僂著背,站在屋簷下就这麽著小武劈柴,他了许久,才转头了天井中那蒙蒙的秋雨。
屋簷上已经有雨滴落了下来,落在了青石板上,也或者落在了那一簇芭蕉叶上,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响。
这天忽然之间就转凉。
过了中秋,京都就很难再有暖和起来的时候了。
年怕中秋月怕半,过了中秋,距离过年就不远了,距离京都的第一场雪……也不会太远了。
今儿个他去了一趟侯府,这才回来不久。
他见过了樊老夫人,樊老夫人说今儿个下午就会见见李辰安。
至於三小姐的病这件事……暂时当没有这件事!
这意思就是要隱瞒李辰安?
或许是吧。
只是以三小姐的性格,她会不会告诉李辰安呢?
孙铁线不知道。
他只是不想三小姐就这麽死了。
治疗三小姐的药就差那两味,其余都已备齐,只要从宫裏的珍宝阁弄到了那两味药,三小姐便又能再多活两三年。
两三年的时间很短。
但两三年也能做不少事,比如……留下她和李辰安的孩子!
孙铁线那双微微眯著的老眼裏忽然露出了一抹明锐的光芒!
他收回了视线,走到了小武的面前。
小武手裏的斧子没有再劈下去,爷孙二人就这麽对视著。
“我教给你的治疗三小姐的法子,你学会了麽?”
孙铁线比划著说道。
小武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饿了。”
小武比划了几下,意思是將这一堆柴火劈完就去做饭。
孙铁线有些恼火,不料小武又咿咿呀呀的比划著。
他的意思是……
就要入冬了,得多烧一些炭给三小姐送去,不然……她会很冷!
孙铁线没有再说,心想定国侯府会缺了过冬的炭麽?
不过这是小武的心意。
便隨他去弄吧。
他转身离开,站在了秋雨中,抬头,忽然嘀咕了一句:“这场雨来的挺好,中秋无月,恰逢文会……老夫正好去珍宝阁走一遭!”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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