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塬陆续收到了来自金陵的各种消息,致用斋开张时有些过头的火爆,虽然让人稍微意外,但也没有完全超出预期。
毕竟很早就开始往外赠送钢笔,还都是金陵城的那群塔尖。
这就是一种名人营销。
皇帝陛下都在用钢笔,只这一个,就足够刺激太多人竞相购买。更何况,还有老朱亲笔的‘致用’二字商標,这也是格调。因此,那怕其中没有某些想要间接討好他这个皇帝宠臣的別样因素,致用斋的钢笔也不会愁卖。
相比金陵城因此而起的热闹,朱塬都没太多时间关心这些。
隨著越来越多人抵达明州,聚集定海县城周边的士卒民夫已经超过4万,还不算很快就要抵达的章存道所部。
四万多人放在后世不算甚麽,当下,就说整个定海县,之前的在册户籍人口也只有3.4万人而已。
其他不说,只是这4万多人的吃喝拉撒,朱塬都差点忙不过来。
真是吃喝拉撒。
之前发现某些卫生相关问题,朱塬不得不亲自操持,为各卫军营、民夫驻地乃至船厂、码头等处设计了公共厕所。而且,只建造公共厕所还不够,还要订立各种规章细则,乃至围绕公共厕所的后续清理团队。
这些可不是小事。
数万人扎堆一起,又是逐渐温暖起来的春日,如果不重视,万一有什麽疫病传播开来,將会是一场灾难。
古人在这方面其实也不是没有措置,但实在漏洞百出。而且,更重要的问题还在於‘知其然不知起所以然’。
不知道为什麽要这麽做,就难以从心底遵守。
朱塬因此又专门开了一堂课,让大家明白为什麽该注意卫生问题。
还特意挑了一些戴三春近期所绘‘细菌’图像展示给眾人。不干不净,这些东西就会钻到你身体裏,哪怕不发病,也会不断损耗你的元气寿命。
比‘跪夺’都快!
怕不怕?
反正,配合显微镜的当场验证,很多人都被嚇住了,事情迅速传开,甚至传得有些邪乎。反正,朱塬的各种安排,再无人质疑。
这些之外,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运粮。
经过检查和保养可以投入使用的船只近期陆续奔赴沿海各仓装粮,这几日已经开始返回。
其中各种繁琐,朱塬也都要亲自过问。
再就是,最近还发生了一场变故。
吴禎抵达明州,海军都督府对盘踞沿海岛屿上的各方海寇也加大了压迫,更多海寇或主动或被迫地靠岸自首同时,自然不缺一些顽固分子。
其中一伙以淮东赵定西为首的海寇,三月初五,率人袭击了长江入海口的太仓卫。
说来也巧,资料显示今年三十余岁的赵定西恰好就是元廷专门负责运粮的船户出身,张士诚崛起之前,赵定西父亲不堪元廷对船户的压迫,带著一群同乡部署出海为寇。
早年张士诚还曾经招揽过赵定西父子,没有谈成。
赵定西父亲五年前在一次海上劫掠过程中被反抗的船丁杀死,赵定西屠了满船队两百多号人血祭自己父亲,然后就接了班,绰号‘镇东洋’,带著部署一直盘踞在距离海岸较远的嵊泗列岛区域。
隨著海军都督府成立,赵定西也感觉大明沿海这口饭不太好吃,又不甘心上岸自首,便联合了其他一些同样不愿自首的海寇,聚集了1600多人,以投诚为名,袭击了太仓卫。
太仓卫也是去年刚刚设立,比明州卫还不如,官兵士卒加起来只有1300余人,最高长官是正四品的指挥副使朱禹。
战事突如其来。
不过,虽然事发突然,赵定西还大幅谎报了人数,导致太仓卫只准备了不到700官兵负责接收,但都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並没有因为措手不及而溃散。
最终结果,太仓卫指挥副使朱禹战死,指挥僉事蒲仲亨重伤,明军死伤300余人。对应的,海寇一方留下了超过500具尸体,还有100多个俘虏。
並没有占到便宜。
不尽人意的是,赵定西等几位海寇头目逃脱,而且,到底缺少准备,太仓卫连带周边港口被抢走了大小海船三十余艘,海寇还放了火,烧毁太仓周围民房仓库数十处。
当天下午听到消息,海军都督华高震怒,一身披掛击鼓召將,派遣海军副都督吴禎连夜出海,六千水军分兵三路,追剿赵定西所部。
定海城西的露天船厂。
转眼已是三月初八。
朱塬今日午饭后没再午睡就匆匆来到这边,亲自验看最新完成的一座千料海船维修船坞。
主要是其中的龙门吊係统。
隨著越来越多新伐木料运来定海,朱塬挑选其中十丈左右的大料,配合砖石结构支撑,以及最近刚刚教授给工匠们的滑轮技术,一次性在船厂区域同时开建了六座维修船坞,三座五百料船只专用,三座一千料船只专用。
再大,暂时不划算。
三座五百料船只专用维修船坞都已经完成,今天是更进一步的一千料海船维修船坞。
眼前的船坞,首先是近岸挖出的长方形海船泊位,长二十丈,宽八丈。
两侧是一排竖立的木架。
十丈的木料,三丈埋於地下,地上高七丈,换算约23米,再形象一点,大概后来的七八层楼那麽高。
可以想象壮观。
朱塬最感慨还是这年代动輒一两百年的巨木之丰富,放在几百年后,超过十丈的百年巨木,国內要麽被圈起来保护,要麽在深山野林。相应级別木料,只能依靠进口,贵到嚇人。
因此,如果有选择,朱塬还是希望搭建铁吊,更坚固,还能把这些料子省下来。
毕竟用一点就少一点。
朱塬属於力所能及就会去做的实用环保主义者。
再说维修船坞,长方形泊位再往裏,一直向岸上延伸出六十丈,可以容纳三艘千料海船。两侧也都是高耸的木架,通过滑轮係统將大船从泊位吊起,向內移动,置入提前搭起的底托。
朱塬带著一群营海司属官在这边呆了一下午,亲眼看著三艘千料大船被顺利地一一吊上岸。
效率其实很低。
每艘船从捆绑到落定,要大半个时辰,但,相比附近的五百料龙门吊係统,千料级別海船被吊上岸的视觉震撼性更强。於是,现场朱塬之外其他所有围观者都是张著嘴巴观看全程,每当一艘船被成功放置,周围都会爆发出不由自主的欢呼。
三艘船全部落定,已是夕阳西下。
朱塬与刘璉、姚封等一干营海司下属在船坞旁临时搭建的木屋裏一阵討论,確定了各种细节上的修改意见,出了木屋,就见一身常服的华高带著几位下属站在附近,面带惊叹地望著岸上三艘大船。
只是千料海船,待在水裏还不显,上了岸,不说多宽多高,將近十八丈的长度,相当於后来的50米左右,想想五辆公交车首尾相连,会是甚麽模样?
朱塬走过去,还没开口,华高已经讚道:“巧夺天工嗬。”
朱塬袖手站在华高身旁,抬头观看,內心其实也很喜欢这种大型机械带来的重工气息,嘴上还是道:“最基本的滑轮传动係统,简直原始,距离巧夺天工差远了。其实我更想搭建铁架,缆绳也用钢索,可惜现在做不到。再过一些年,让你看看什麽才叫真正的巧夺天工。”
“那俺等著,”华高笑著点头,从怀裏掏出几页文书递过来:“主公对太仓之事的处置。”
朱塬一边接过文书,一边又问道:“杭州的粮船到了吗?”
“到了,俺一一看过,满满的粮食。你也忙一天,早些回去歇了,明儿再理会这个。”
朱塬嗯了声,內心稍稍盘算。
杭州粮船已到,等最后一批去往温州的装粮船队也返回,第一批20万石粮食就算集齐。
又进一步。
隨后转向面前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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