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关,四师一旅一万多名士兵整装待发。
韩叔凉看著自己麾下的士兵。
他为这些人的转变感到震惊,他也没想过自己竟能变化这麽大。
在大明军中时,这些军户基本一触即溃,连流民组成的反贼都打不过。
军队全靠家丁兵撑场面。
这些人经过新兵营训练,还是这些兵,只是换了一身军装,战斗力就成倍提升。
“韩旅长,士兵们的士气高昂,军心可用。
我前天还给士兵们读家裏的来信,他们家裏都丰收。
家人没在这裏的士兵,我也让他们坚定信心,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打到陕北。”
旅属祝师张初九,看到韩叔凉临战前有些紧张,他和韩叔凉聊著天。
“是啊!我们旅一大半士兵都是大明降兵,有很多人在这裏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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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大明那裏是光棍汉,在这裏能娶到妻子。
这些人士气高昂,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他们拚命训练,上战场也能拚命。
我这次也要一战而成名,让军中那些人看看,我们降將我绝不是孬种。
以前在大明军中屡战屡败,是军中制度腐朽,拖后腿的人太多,不是我们人不行。
早晚有一天,我也要打到兰州卫。
现在陕北的局势,不知道我家人有没有命活下去。”
韩叔凉对这场战爭充满信心。
他之前就是明军卫所高层。
知道明军卫所军户的情况,哪怕依靠广元城打守城战,也根本打不过他率领的强军。
张初九看著前方渐渐升起的太阳。
“苏统领在汉中城誓师南征,我们任务重大,负责开第一枪,没有办法在现场观摩。
不知道这是南征,是否会顺利进行。”
韩叔凉极为自信的说道:“今天没有按照计划进攻,不久的將来,我们也会进攻。
我们没有坐以待毙的条件,在汉中府享乐,等待我们的命运,只有灭亡。
你看这几个月,逃难过来的流民,就有十万之多。
不只是陕北的流民,广元等地的流民和军户也有很多。
再加上我们这群降兵,只凭汉中府的土地,根本就养不活我们。
只有向外扩张,才能解决所有问题。
要不然汉中府这裏,也会像陕北那样,出现人吃人的惨剧。”
张初九点点头,讚同道:“咱们四师,陕西各府的人都有。
有些人还能与家裏通过书信联係,当地的惨状,大家都知道。
我们决不能不能让汉中这裏,也陷入到陕北那种人间惨剧。”
嗒!嗒!嗒!嗒!
一阵马蹄声响起,四师一旅参谋长李文芳一身黄土,骑著马跑了过来。
“苏统领军令,即刻进攻。”
他都没来得及下马,直接把军令交给韩叔凉。
韩叔凉打开李文芳带来的军令。
军令有三个级別,绝密、机密和秘密。
绝密需要两个密码本解密军令,军队三巨头,必须至少有两人確认。
机密只需要军事主官解密,確认明文和密文內容相同。
秘密是明文內容,不需要进行解密。
韩叔凉打开命令,上面【绝密】两个大字清晰可见。
它由两部分组成,分別是明文一份、密文一份。
他先看向明文內容。
【命令四师一旅,即刻进攻广元城。】
下面有苏河的官印、印章和签名。
韩叔凉、李文芳、张初九都从自己兜內,拿出密码本。
用密码本解密密文上面的內容。
他们三人的密码本都不相同,但只要按照密文上面提供的编号。
他们能把文件,翻译成相同的內容。
只有两份以上文件都相同,並且与明文的內容相同。
军令才会正式生效。
有这种加密手段。
即便有高手完全偽造军令的內容。
但他搞不明白三套密文的加密规则,根本偽造不出军令的內容。
三人解密好军令,他们解密的密文內容,与明文一模一样。
“太好了,南征计划没变,我们立刻出发。”
韩叔凉说完,他就让警卫传达出征的指令。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宛如一条黄龙,顺著金牛道向南前行。
士兵们穿著黄色亚麻衣,带著铁质的头盔。
他们腿上,还用麻绳绑腿,把自己的小腿捆住。
腰上挎著铁制水壶,脚上穿著千层底的棉布鞋。
士兵们扛著火枪,带著手榴弹。
他们背后还背著包裹。
包裹裏有棉衣和红薯干等物资。
“李参谋长,通知部队,派出小股精锐部队,把广元城派出来的探子全部打掉。
只要让广元城內的明军晚一些时间到消息,我们就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韩叔凉自信满满的说道。
他对明军太了解,就没有一个將领不吃空餉。
平时不喝兵血,怎麽发家致富。
娶小妾,逛青楼,孝敬上司的钱,都是靠吃空餉攒下来。
广元城有一万明军,这是纸面上的数字。
真正的明军,五千都未必有,能战的明军有一千人,自己都佩服这个將领。
队伍快速前进,几个拉炮车的骡子都落在后面。
张初九看著快速行进的队伍,他感慨道:“我们人的耐力真强,战马强在速度。
马和我们人比不了耐力。
我们已经走了四十裏,士兵们只是有些疲惫。”
韩叔凉也讚同道:“特別是腿上的绑腿,作用真大。
我以前也带兵走过差不多的路程,那时大部分士兵根本没办法坚持。
除了他们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体力根本不行。
还有就是装备不行,一些体力充沛的家丁兵走这麽长的路,也是气喘吁吁。
像绑腿这种小装备,我们营中还有很多。
这就是我们和明军的差距,这种小的差距逐渐积累,就会变成无法逾越的鸿沟。”
李文芳提议道:“旅长,再向前走就是广元城,在这裏让士兵埋锅造饭。
吃饱饭才好攻打城池。
最好赶在苏统领大部队到来之前,就把广元城攻下来。”
韩叔凉抬头看了看太阳,他估算著现在午时已过,是应该吃饭。
“让一团警戒周围,二团和三团就地休息,埋锅造饭。
二团吃完饭,他们去接替一团警戒。”
……
张初九看到士兵坐在地上休息,炊事班正在挖著土灶,准备埋锅造饭。
“你们在这休息,部队抓了一百多名广元城的俘虏。
我去教育俘虏,同时审讯他们,了解广元城现在的情况。”
张初九让韩叔凉和李文芳留下吃饭,他去往关押俘虏的营地。
他走在路上,看到炊事班搭建土灶基本相同,他们在地上挖三个小坑。
两个小坑作为灶台,在坑底添加柴火煮饭做菜。
这两个小坑,都连接到中间的小坑。
中间小坑联通三条三米长的排烟沟。
排烟沟上搭建树枝,用土盖好。
这就是无烟灶的搭建方法。
炊事班升起火,灶上不再是滚滚浓烟。
烟都通过烟道分散开,只有几缕细烟散到空中。
无烟灶不是完全无烟,它是把烟分散开。
只要不是近距离观看,根本看不到这裏边有烟。
无烟灶能让大军埋锅造饭时隱匿自己的位置,不会被敌人在远处发现。
张初九来到关押俘虏的地方,通过与他们聊天。
让这些人意识到大明军官在不断压迫他们。
他们所有苦难日子,都是大明官府压榨产生。
张初九引导著俘虏的情绪。
调动別人情绪,这是祝师最擅长的手段。
真有死硬分子,那只能上刑罚。
最好用的刑罚,是不给俘虏喝水,不让俘虏睡觉。
一般人能挺过鞭子抽,但挺不过去这种与熬鹰类似的刑罚。
现在时间紧,张初九只能上简单快速的惩罚。
旅长韩叔凉和参谋长李文芳,边吃饭边商量一会儿的攻城计划。
李文芳打开军用地图,道:“我之前经过参谋部李凤鸣参谋长培训。
我多次模擬攻打广元城、剑门关等四川重镇。
像广元城这裏,城池都建在山边。
我们无法采用壕沟掘进,城下埋火药,这种传统攻城办法。
这种办法,只有在平原地区,才能发挥它们的作用。
像剑门关这些城池,都是依托山体修建。
我们也无法挖开地基,用火药炸踏城墙。
只能采用传统办法,通过大炮攻城,架著云梯攀登到城墙上。
广元城我们还有信心,通过传统办法攻下。
那天下第一雄关剑门关,我真不知道用什麽办法能攻下。
历史上攻陷剑门关,都是通过长时间围困,攻城方伤亡非常大。
或者四川或是剑门关內部出现问题。
李凤鸣参谋长信心很足,我猜测是我们在剑门关有內应。”
李文芳知道苏统领选择进攻剑门关。
一定是有办法应对剑门关,要不然湖广是更好的选择。
但他不知道这种严格保密的內容。
他只是一个熟读兵书的读书人,都能看出来现在形势。
久攻不下剑门关,他们汉中府形势非常危险。
苏统领和李凤鸣参谋长肯定比他更厉害。
韩叔凉听到参谋长李文芳的话,他自信十足的说道:“我就擅长传统的攻城战术。
怪不得苏统领让我来打头阵,苏统领就是看到我的能力。”
韩叔凉信心非常足,他手中的兵力多,特別是手下的兵严格遵守军纪。
纪律服从性非常好,他下达命令,能完美执行。
这在大明军中,根本不可行。
他指挥自己的家丁兵,都需要考虑情况。
张初九走了过来,看到他们两人边吃饭边聊天。
他坐下拿起一个馒头。
“猪肉燉红薯粉条,这菜真好。
我刚才给俘虏上菜,他们都吃哭了。
这些人,好长时间都没吃过肉味儿了。”
韩叔凉打断张成九的絮叨,这人性格很好,就是太囉嗦。
只要讲起来,大道理就没完没了。
“说重点,广元城內的情况怎麽样?
现在广元城,和我们收集到的情况相比,有什麽差別。”
张初九咽下一口粉条,回复道:
“广元城有卫所军户3800人,强征的青壮5600人。
他们对四川巡抚张论匯报是军户一万人,广元这个小县城,哪有这麽多兵。
青壮一天都没训练过,大部分都没有武器。
只要伤亡一大,明军崩溃,这些青壮肯定会找机会逃跑。
广元城卫所家丁兵很少。
大部分都是长期种地的军户,川北地区很长时间没打仗,他们和青壮没有区別。
这地方不像川南经历过奢崇明、安邦彦叛乱。
將领为了自保,纷纷加强自己的家丁兵。
朱燮元给广元城调派红夷大炮,但被四川右参政邵捷春拦下。
邵捷春接受总督朱燮元的命令,总领剑门关防务。
他是剑门关品级最高的文官,大明文官和武將的关係,你比我们更懂。
广元城只有几座老旧的火炮。
听俘虏说,炮兵都不敢开炮,怕这些炮直接炸膛。
广元城由利州卫指挥使周全胜统领。
有几名俘虏匯报,广元县令都跑到剑门关。
广元城在事实上,已经被四川放弃。
只要我们攻势凶猛,周全胜有很大可能投降。”
韩叔凉听到张初九的匯报,他就做到心中有数。
攻打广元城的难度,没有他预想的那麽高。
士兵们吃饭喝水,坐在地上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
韩叔凉看到军队已经休息半个时辰,下令军队继续前进。
他们走了不久,就看到前方矗立在山谷裏的城市。
米仓山、摩天岭、大剑山等山脉在这个地方纵横交错。
嘉陵江和它的支流穿过这些山脉。
这裏只有一条不宽的山谷,从中穿过,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牛道。
广元城就坐落在金牛道上,他现在不是军事重镇,只是寻常的县城。
但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拿下广元城,才能打通金牛道。
“警卫,传达我的命令,直接把广元城围上。
等炮兵营的110中型火炮运上来。
直接先用大炮轰一遍。
给我强装药,最好把城门轰碎,不用在乎大炮的寿命。”
警卫传达韩叔凉的命令,大军开始包围广元城。
……
“滚,都给我滚。
真把我逼急了,老子不伺候了。”
周全胜心情非常烦躁,广元县令找借口跑了。
本来他还想让县令背锅,现在这口锅只能自己背。
邵捷春之前下令,把逃往汉中百姓和军户的家人,全部抓起来送到剑门关。
现在邵捷春又下达命令,让他把老婆小妾,还有几个子女,都送到剑门关。
邵捷春这就是不相信他周全胜。
害怕他周全胜投敌,用他的家人当质子。
这段时间,黄衣贼一直在调动兵马。
大家都说黄衣贼的目標是湖广。
但他们离黄衣贼这麽近,也不能不担心黄衣贼打过来。
特別是他手下人心不稳,广元城离寧羌卫太近。
汉中府那裏有什麽消息,几天时间就能传到广元城。
汉中府的军户都分到土地,军人和军属的待遇,广元城这裏每一个人都知道。
有行动力的人,早就跑过去。
周全胜知道手下的军户,极为羡慕汉中府的军人。
黄衣贼真打过来,他们巴不得投降。
周全胜让家丁兵盯得很紧,真要卖城,也轮不到这些泥腿子来卖。
“大人,不好了。”
周全胜听到他心腹,在房间外大喊大叫,语气极为恐慌。
“进来,什麽事情慌慌张张。”
周全胜不耐烦的吼道。
“大人,黄衣贼,黄衣贼他们打过来了。
我们被包围了,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
周全胜面色大变,他抽出自己的配刀,大喝道:“你是不是在骗我,这怎麽可能。
我安排好多人,去盯著黄衣贼。
都有人站在山头上,观察炊烟的痕跡。
这些人全部匯报,没有任何问题。
黄衣贼攻城前不吃饭,他们还能饿著肚子打仗。”
“大人,现在外面都乱套了,你去城墙上看一看,黄衣贼就在城外。”
周全胜立刻穿戴好甲胄,带著家丁兵急忙赶往北城墙。
他登上城墙,就看到城墙卫所军户和青壮没了一半。
没兵守城,这仗根本没办法打。
守城的千户,凑到周全胜近前。
“大人,我们根本打不过,你看对方正在拖动大炮。
我们城池挺不住大炮的攻击,我们还是降了吧。”
守城的士兵,也跟著起哄。
“大人,根本没法打,我们降了吧。”
他的心腹看到这种情形,也说道:“大人,枪炮无眼,黄衣贼火器太犀利。
我们又没有援军,已经成为一座死城。
现在抵抗,我们也是白死,大家为了保命,还是降了吧。”
周全胜瞪大眼睛,斥责道:“怎麽能投降,投降黄衣贼,他们可是要分地。
投降之后,一定会把我们的地都分了。”
心腹在周全胜耳边小声说道:“大人,我们所有人都没地,只有您有地。
您看看这些人还有士气吗?您现在不投降,黄衣贼一会儿真开炮。
城头这些士兵,直接把你捆起来投降,那可怎麽办?
您家裏也就一万多亩地,直接分家也损失不了多少地。
现在不投降,一会儿就没命了,到时候有多少地也和您无关。”
周全胜听著心腹的话,他看著城头上的士兵,个个都像反贼。
这些人没有地,根本不怕黄衣贼分地。
他们更加渴望黄衣贼到来,这样他们就有地分了。
周全胜思考著利弊,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现在这种情况,他继续坚持抵抗,这些军户也不会同意。
“我决定,我们开城投降。”
……
韩叔凉看著炮兵营已经把大炮架好,对准广元城的城门。
他正准备下令开炮。
就看到广元城北门的城门直接打开。
一个大明军官骑著毛驴,跑向他们军阵。
“別开炮,自己人,我们投降了。”
韩叔凉非常郁闷,他这一炮都没开,广元城就投降。
这次战爭,他的功劳非常少。
李文芳却在一旁夸讚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韩旅长直接逼降广元城,这真是大功一件。”
张初九再一旁提醒道:“一定要確定,广元城是真投降。
在历史上,有很多假降诱敌的计策。”
韩叔凉派人与这个人接洽,他要求广元城的大明守军,必须要出城接受投降。
不出城,他们直接攻城。
周全胜接到这个消息,他还没有发话。
手下的士兵立刻开始欢呼。
“不用打仗了,这真是太好了。”
“我们也能分地,听说只要种二十年,这地就永远属於我们。
咱们广元全是山区,可没有多少地,我就怕不够分。”
“地不够怕什麽!这明显要打下四川,四川还有那麽多地,总够分的。”
周全胜看到军户听到投降的消息,他们这麽开心。
如果自己不同意,这些人肯定不干。
他带著广元城所有守军,全部走出北城门投降。
……
苏河赶到广元城,这裏已经变成一座巨大的粮仓。
金牛粮库储存的粮食,不断运输到这裏。
李凤鸣感慨道:“要是我们遇到的敌人,都像周全胜那麽识时务,今后的战爭烈度不会太大。”
“不可能的,还是要看硬实力。”
苏河没有李凤鸣那麽乐观,周全胜直接投降,有许多偶然因素。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广元城离汉中府非常近的。
那裏的军户都了解苏河的政策。
大明將领再怎麽汙蔑,真实情况无法掩盖。
其次就是周全胜本性不坏。
他出身大明军队,唯一做的坏事就是吃空餉。
平时做的恶事,最多打骂手下军户,让他们安稳帮助自己种地。
周全胜考虑自己的利益,他投降损失的利益不多。
穷凶极恶的士绅与他们的走狗,哪怕拚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会投降。
苏河已经做好,杀尽天下士绅的准备。
谁敢阻挡他前进的道路,绝不容情。
这些靠租子吸尽天下百姓血的寄生虫,就不应该存在。
李誌升过来匯报道:“苏统领,我准备从金牛粮库运到广元城,足够大军吃两个月的粮食。”
“不够,要多运一些粮,用蚂蚁搬家的方式,逐渐往前线运粮。
我们每控制一个重要城市,就把它变成后勤基地。
通过这种办法,尽力缩短后方到前线的运输补给线。
补给线太长,前线就很危险。
通知王仲策,让他调派一些官员,尽快在广元城建立有效的统治。”
蜀道运粮太难,只有采用这种蚂蚁搬家的方式,快速给前线运粮
“李尚书,你不用跟著我们去前线。
就在广元城负责后勤调运工作,等我们打下剑门关,你直接带著后勤部门,入驻剑门关。
这样跟上我们脚步,一点点的向前移动。
既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也能让后勤物资尽快运送到前线。”
李誌升接到命令,又与苏河商討一些问题。
目送苏河带著警卫团,奔向剑门关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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