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村子裏第一个离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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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林夏正在院子裏忙碌。
李婶子几乎是小跑著走到院子外，声音远远地就传过来。
“小夏！小夏！”
“小夏，快別忙了！”
“你家裏出事了，快回去看看吧，我听说是你嫂子在家裏闹起来了，消息都传到我这边了！”
李婶子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甚少这麽著急忙慌的。
可见这事情是真的严重。
林夏也算是有心理准备的，果然离婚的事情不会这麽简单。
她沉著眉眼，擦了擦手，跟周奶奶交代了几句，又跟李婶子说了谢谢，推著自行车就要出门。
李婶子大口大口喘著气，一把拉住了林夏的手。
她瞪大著眼睛，吃惊的问道。
“小夏，我听说是因为你大哥要离……离婚，王桂芬才闹起来的。离……离婚是真的吗？”
李婶子的情绪裏，除了吃惊之外，还有些不敢置信。
婚姻自由政策实行了几十年了，可是对於民风淳朴，思想陈旧的村民来说，离婚可是天大的事情。
他们也就听说城裏人，今天结婚，明天离婚，把婚姻当做儿戏一般。
可从没见过哪家真的离过婚。
所以这消息才传得那麽快，也听著让人如此咋舌。
“李婶，具体什麽事情我还不知道，要回去之后才能问个清楚。”
林夏看著李婶子的反应，並未实话实说。
李婶子拍了拍胸口，皱著眉，惊魂未定的劝说道。
“小夏，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劝你大哥。哪家的日子不是磕磕碰碰的，两口子吵架动手都经常有。”
“王桂芬的確有点不是东西，可是人都已经娶进门了， 好好说说，她说不定会改的。”
“你说这事情闹得，怎麽也不至於离婚呀？！这不是逼王桂芬去死！离了婚她一个女人怎麽活啊……”
对林夏来说，李婶子说的这些话，並不是她想听的。
却是给了她一个警鍾。
就连还算开明的李婶子都这麽说，就更別提其他愚昧的村民了。
这是林业这次结婚事件，必须面对的舆论压力。
必然会，步步维艰。
“李婶，谢谢你的提醒。 但是离不离婚，是我大哥的决定。我就只是回家看看，也不好多说些什麽。”
林夏並未松口答应些什麽，字裏行间还带著坚定。
就算千难万难，这个婚，一定要离！
李婶子一愣，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她一开始並未明白林夏话语裏的另一层意思，就目送著林夏骑著自行车远去的背影。
但是慢慢的。
李婶子恍然大悟，终於理解了林夏的话。
也听出了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我的老天爷啊，林业这是要成为我们村裏第一个离婚的人啊……”
她感慨良多的，自言自语著。
……
另一头的林家。
林家门口，裏裏外外的围著一圈又一圈的人。
最开始，那些人是听著王桂芬又哭又喊的声音，好奇凑过来的。
再后来，是王桂芬硬拉著她们，不准他们走。
到最后，事情越闹越大，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男男女女的都有。
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以为是这家办喜事呢。
谁知道，这阵势是真的在闹离婚……
“各位婶子，你们一定要给我评评理啊。我王桂芬做了什麽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还是偷人被人抓住了？！我什麽都没做啊！”
“自从我嫁进这个家门开始！洗衣做饭，下地干活，孝顺公婆，是任劳任怨，什麽脏活累活都不吭一声！”
“他们林家靠著女婿要过上好日子啦，就看不上我了？他林业是读过书，读过书就了不起了？张口闭口的离婚！”
“林业，你就是个陈世美！没良心的白眼狼！呜呜呜……婶子们，你们给我评评理啊！”
“他这是……这是……这是要拋弃糟……糟……的妻子！”
王桂芬也就在赶集听戏的时候，听到过“糟糠之妻”四个字，如今都说不出来。
但是她撒泼耍赖的能力一向是一流。
当著围观村民的面，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还能大声嚎啕的说话。
大概是林家一日三顿养著她，把她养的身强体壮，中气十足了。
这一回。
林业没有像之前一样默不作声，或者是避而不见。
他站在王桂芬的身后，任由她哭天喊地的闹腾，依旧面色清冷，神色坚决。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王桂芬，离婚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不用把我父母拖出来说。”
“我决定跟你离婚，跟其他事情都没关係。只是因为我们两人思想观念不合適，没办法继续生活下去了。”
“你要这麽哭闹隨便你，但是你別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改变决定！”
林业身姿挺拔的站立著。
曾经那个沉默的少年，抑郁不得誌的灵魂，此时已经蜕化成了一个坚韧的男人。
王桂芬听他这麽一说，更是火冒三丈，面容扭曲。
她转过身，冲著林业，愤怒的嘶吼著。
“林业，我不过就是撕了你几本书！ 这是什麽杀人放火的大罪吗？什麽思想不思想的，我大字不识一个，才不懂这些！”
“我是没你懂得多。可是我起码懂做人的礼义廉耻！”
“你摔断了腿，家裏又没钱，我在你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嫁过来！现在你们日子好了，卖了橘子就能赚大钱了，就看不上我了？嫌弃我没思想了？”
“还说什麽跟人没关係！你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是不是林夏挑唆你的？”
一听王桂芬的话又扯上了林夏，林业的脸色顿时一沉。
他先前的冷峻被打破，慢慢浮现一抹戾气。
林业冲著王桂芬嗬止道。
“你少在这个时候提不相干的人。离婚是我们夫妻的事情，也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王桂芬对此，却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別以为我傻！前几天你怎麽也不肯回家，就林夏去找过你，她还来家裏，找过爹娘。她走了之后，你就跟我提离婚，爹娘还异口同声的都答应！不是她挑拨离间的，又会是谁！”
王桂芬笑完了之后，一个转身，又对著那群三姑六婆哭喊了起来。
“呜呜呜……一个嫁出去的小姑子，竟然要插手大哥的婚姻，看不上我这个嫂子，就攛掇大哥离婚。”
“她不就是仗著周丰年有钱，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我怎麽有这麽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小姑子，呜呜呜……我的日子是没办法过下去了……”
王桂芬看著傻，但是在某些事情上，她却是精明的人。
她知道林父林母是读书人，不会撕破脸皮跟她吵，每次她闹得够凶了，林父林母就会妥协。
她知道林业心裏最重要的人，是林夏。
所以无论有没有证据，也要把林夏扯进这件事情裏，反正就是碰碰嘴皮子，胡七八糟的说一通。
这些东西，王桂芬最擅长了。
为了达到她的目的，什麽事情都做得出来。
真的是又蠢又坏。
在王桂芬说了这些话后，周围悉悉索索的议论声更重了。
特別是那群三姑六婆。
她们某一次来看热闹，就跟林夏发生过冲突，早就对林夏不爽了。
再加上，后山橘子林的事情，多少人都眼红，心底裏暗暗嫉妒。
如今有了这个由头，更是把全部的矛头都指向了林夏。
“嫁出去的小姑子逼著大哥离婚，这种事情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林夏那个小妮子，可凶著呢，她长牙五爪她的模样你们是没见过？可怕得很，林家怎麽养出这麽一个女儿。”
“桂芬啊，你放心，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我们村的妇女主任呢？出了这麽大的事情怎麽还不来？林夏那个小丫头，就应该抓起来，好好做一下思想教育！”
这群人说的义愤填膺的。
林业听著，眉心紧蹙，看向王桂芬的眼神，越发的厌恶。
王桂芬却在暗暗偷笑，还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为了林夏的名声，林业肯定不会再跟她离婚。
他们却不知道，林夏此时已经在现场了，还將他们说的话，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是谁说要抓我？我就在这裏，你们倒是来抓啊？”
林夏站在人群的最外面，高声说道。
她的突然出声，嚇得周围人一愣，后背一阵发凉。
他们纷纷往后转头，看到了推著自行车的林夏。
林夏面对眾人异样的模样，不屑的轻笑著。
她转了转自行车的车铃鐺，冷眼扫视。
“全都堵在我家门口做什麽？还不让开？”
又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有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周围的人都说得上是林夏的婶子叔叔，竟在她的凝视下，纷纷往两边让开，空出了一条道来。
林夏收回冰冷的眼神，带著一身清冷不可冒犯的气息，推著自行车往前走。
她在往前走，有人就在往后退。
王桂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林夏。
更別提，她不久之前发过的毒誓了。
王桂芬瑟缩著，一把抓住了一个离得最近的婶子，就像是抓著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夏在这麽多人的目光中，还是那麽镇定自若。
她放好自行车，將旁人视作无物。
林业则有些忧心忡忡。
他走到林夏身边，皱著眉小声说道，“小夏，你不应该来的，还害得你惹了一身腥。”
“大哥，没有什麽不应该。我既然来了，就不怕她身上的腥味。”
林夏回道，对著林业安抚的一笑。
但是在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桂芬之后，笑容顿时变得讥讽。
一双乌黑的眼眸，锐利的紧盯著。
林夏戏謔的问道，“王桂芬，你刚才不是很能说，怎麽我一来，你就不说了？”
她迈著步子，一步一步，往王桂芬面前逼近。
“你说你长得比我高，还比我壮，还有这麽多人护著你。怎麽就这麽怕我？”
“要不要跟大家说说，你做了什麽亏心事，才会连跟我说话都不敢？”
林夏看著王桂芬逞强的模样，唇边的笑容越发讥讽。
“我……我才没有！你別胡说八道！我没有！我什麽都没说，也没做过什麽亏心事！你別想诈我！”
王桂芬白著脸， 紧咬著牙齦，愣是强撑著，冲著林夏反驳道。
林夏对此，不屑於理论。
她只是，轻轻地动了动手指。
就在这时候。
突然之间，四周的树木纷纷摇晃了起来，树叶不断的发出沙沙声。
四周只有微风，但是出於思维惯性，就好像是感觉到了颶风来袭。
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
“明明是大太阳，怎麽突然起风了？该不会是要下雷阵雨了吧？”
“之前那场大雨，不就是说变天就变天了，打雷打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就是，最烦打雷了，我孙子成天哭……”
听到“打雷”这两个字，王桂芬脸上血色全无，双腿一滑，差点摔倒在地上。
难道真的是天谴？报应？
难道她也会变成刘梅那样？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啊……
王桂芬一边强撑著，一边又压不住的心底裏的害怕。
林夏看著她这副反应，当然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王桂芬，你怎麽不说了？刚才不是有很多话？”
“既然你不说，就让我来说！我们好好来算算账！”
林夏嗤笑著，一番反问后，顿时收起了笑容，神色严厉道。
“王桂芬，你是怎麽嫁入林家的？才一年半而已，这麽快就忘记了？是你爹穷的活不下去了，把你卖给我们家的！”
“我大哥认你这段婚姻，还跟你离婚，那是抬举你！要是放在別人家，早就把你扫地出门了！连说都不用说一声。”
“再说结婚之后，你做的那些事情。在我们家裏坑蒙拐骗，拿了多少钱给你娘家？要不要我再跟你算算清楚？”
“还有你那些吃裏扒外，狗狗碎碎的事情，真的要我一件一件，全部说出来？！”
隨著林夏的这麽一逼问，王桂芬彻底慌了。
她不由自主的，紧抓住了那个婶子的手臂，指甲都快戳进人家皮肉裏了。
“王桂芬，你快放手，老娘手都要麻了！”
那个婶子狠狠地推了一把，把王桂芬的手硬掰开。
王桂芬一下子失去了依仗，身影跌跌撞撞的，站都站不稳。
就在这时候，屋子裏的林母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更不忍让林夏一个人面对所有的指责。
林母冲出来，脸上带著怒气，字字珠璣的控诉道。
“王桂芬，你拿走的钱，每一笔，我都清清楚楚的记著账，你別想赖！”
“还有那些你孝顺长辈，你任劳任怨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你到底有没有做事？前些日子林业生病的时候，你人又在哪裏？要我全部都说出来嘛？”
“我今天就当著所有人的面，告诉你，我林家不要你这个吃裏扒外的媳妇了！”
林母说的话，抵得上林夏的十句！
因为她是婆婆的身份，因为她几十年来在村子裏的好名声，因为她从没跟人红过脸，爭吵过……
看到素来好脾气的林母，都如此愤怒。
周围看热闹的人，神色发生了变化，那些指指点点的话，也都转向了一旁的王桂芬。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散了吧散了吧，人家的家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看什麽热闹。走了走了。”
林夏听著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她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李婶子。
李婶子前头，无法接受林业离婚，还想著夫妻劝和不劝分，是因为这是村子裏的头一桩，对她来说无法理解。
可是慢慢的，也能接受了。
毕竟时代变得太快，王桂芬也实在不是什麽好东西，留著一个祸害，还不如趁早赶出去……也就是离婚。
林夏对著李婶子感激的笑了笑。
李婶子不仅驱散了眾人，还拉著几个不肯走的婶子，硬是离开了。
吵吵嚷嚷，总算是落幕了。
王桂芬看著那些人走远，连喊都不敢再喊一声。
但是事情，还是没有解决。
“小夏，我们进屋。”
林母拉著林夏进屋，都懒得再看王桂芬一眼。
她这种不好好解决事情，就想著让家裏所有人难堪的做法，实在是凉了林母的心。
到最后，还是林业看了她一眼。
“你也进来。”
林业对王桂芬如此说道。
他看的出来王桂芬不敢，也看得出来王桂芬心裏还是有小算盘。
因此，林业冷著脸，又补了一句。
“你今天不进来，我明天直接去陈支书那裏，打离婚证明。”
这是林业对她的最后通牒。
既然是豁出脸皮来闹，那就看谁更狠心。
王桂芬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她自以为了解林业的性格，只要她闹，林业一定会妥协。
就像是她以前借钱……
还以为所谓“离婚”，他也是如此……
却没想到，林业这一次的决心，竟然如此坚定。
王桂芬在这个时候，总算是明白了。
可是……太迟了……
来不及了……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求和，哭泣，懺悔，或许还有机会……
她这麽一闹，折腾掉了她最后的退路。
王桂芬这下是彻底的手脚冰凉了。
到最后，她是怎麽走进屋子的，都不知道。
屋裏。
林父林母坐在一旁，林母拉著林夏的手，两人紧挨著，神情是如出一辙的厌恶鄙夷。
坐在最中间的人，是林业。
“阿业……我……我知道错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王桂芬一步一步，往屋子裏面挪。
她几乎想，噗通一声跪下来。
以后她一定好好做人……以后她肯定不碰林业的书了……以后她一定听话，绝对不大吵大闹……
她会死的！
所谓离婚，就等於她被赶出了林家，只能回娘家去！
这样她真的会死的！
会被她爹一锄头打死的！
王桂芬心裏有著无数哀求的话想说，可是看著四周，林家人不再友善的神情。
再看向林业，再无夫妻感情的眼神。
她的喉咙就跟被堵住了一样，就算有千言万语，却也说不出来。
就像那天晚上，林业决绝离开的背影。
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
……太晚了。
当初嫁进门的时候，林家人有多麽宽待她，现在对她就是多麽的失望。
是她自己没有珍惜，葬送了这一切。
“阿业……”
王桂芬喉咙哽咽，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
林业离婚的决心，绝不会发生改变，但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他也不会任由王桂芬真的走投无路。
算是他最后的善心了。
林业清冷著声音，开口道，“王桂芬，开个价吧，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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