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前来侵扰大魏的五族之中,匈奴实力最盛,但两国关係盘根错节,之前交战过也和亲过,並非完全敌对关係。
若是与匈奴真的成为死敌,怕是大魏又要陷入连年的战乱之中。
而在剩下的四族之中,羯族和鲜卑族势力更强一些,因为羯族多为游牧,对於大魏的侵扰更加频繁一些。
而在原主的记忆中,最后攻破城门屠戮百姓甚至杀人吃肉的,都是羯人。
可以说,羯人的残暴已然失去了人性,甚至达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若是想在五族之中杀鸡儆猴,扬大魏国威,那羯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一是因为他们势力居中,將羯族制住之后,对於其他四族都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另一方面,当然也是因为羯族所作所为实在灭绝人性,便是被尽数灭族,也只能算罪有应得。
就这样,在五族分而逃之之后,雪狼队紧紧咬著羯人队伍不放,边追边打,不仅將平日裏作威作福的羯人队伍消灭了大半。
而且还一路追踪,跟著羯人到了他们的王庭,將大酋帅结果之后,又押著其余的王室子孙前往了羯人举行祭祀的圣地,狼居胥山。
在大漠之中,狼居胥山作为一道天然屏障,对於游牧民族的意义格外重要。
到此山下,只见强敌远遁;放眼四顾,但闻悲风扬沙。
羯族王室十余人,连同羯族中数得上名头的將军都被一同押了过来,一边的雪狼队眾人重重把守,谨防异变。
这群脸上再不见平日侵扰边民的得意与自傲,虽是从中原分化出去的民族,但羯族一向將自己和汉家子分得涇渭分明。
在他们看来,大魏国力孱弱,大魏的边民懦弱不堪,只能任由他们烧杀抢掠,根本不足一提。
哪怕是大魏闻名的寧坚连同寧坚之父,到了战场上也未必能胜得过他们羯族的精英队伍。
但就是这样不可一世的部族,最终还是败在了自己最看不起的敌人手裏。
入主中原的美梦也彻底宣告破裂。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眼睁睁看著汉人在他们的圣地呜呜嚷嚷,为所欲为,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雪狼队眾人此刻的確喧闹不已,一路上风餐露宿,日晒雨淋,还要追击作战已经足够辛苦。
本以为將羯族王庭一网打尽已经是此行最大的收获,没想到他们的寧大小姐果真敢想敢做!
將人俘虏了还不算,那只能在肉体上打败敌人,他们寧大小姐所图的,竟然是在精神上彻底碾压羯人!
光是想想,很多人就已经血脉喷张,说话的动静都找不到北了!
燕然勒功,饮马瀚海,这可是历代武將毕生都想实现的功绩!代表著武將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们本以为能够重获尊严,杀敌立功便已是此生最大的幸事了!
没想到,他们这等卑贱之人,有朝一日竟然也能有建立如此功勋的希望!
谁还不想卯著劲好好表现一番,恨不得抬头挺胸,將羯人衬得更加自惭形秽才行!
就连平日裏一贯稳成持重的李准此时也有些飘飘然。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结果寧墨还有这麽个后手等著他们!
如今发生的一切,就如同一个奇跡。
李准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正带著人堆土增山的寧墨,她神色不变,身上的衣服一身血汙,但丝毫不掩一身锋芒毕露。
光是站在那裏,就已让人肝胆生寒。
她,就是奇跡本身!
被荣誉和功勋鼓舞著,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著。
临时设立的土坛已经搭建好,寧墨带人登临山顶,在羯人王庭和败將的注视下祭拜了天地。
並命手下擅文者作赋,洋洋洒洒刻在山中石碑上,以作纪念,以示此地纳为魏家疆土。
一切都做好之后,雪狼队眾人押著面无血色的羯人下了山,寧墨又派人將此地的所有羯人收拢起来带走。
羯人崇尚武力,成年男子几乎都进了军营,留下来的也都是些老弱妇孺。
寧墨倒是没想株连九族,但於情无理,总该將这些人都带回去。
听候发落也好,纳入边民逐渐汉化也好,若是任凭她们留在大漠,只怕会日日生活在仇恨之中,甚至可能活不过这一个冬天。
寧墨带军回到军营之后,太子的奏信连同这次全面详尽的战报终於发了出去。
未见到寧墨之前,寧坚总归是不放心的,虽然军中有报信专人,但现在王副將等人已经被擒,通往京中的渠道也並非那麽顺畅。
因此寧坚也铁了心,若是没见到寧墨,那就一日不发喜报。
让朝中那帮狗东西好好担惊受怕一下也好!总不能他的女儿在边关卖命,朝中那些人早早就开始庆功!
而寧墨到了之后,还没来得及和寧坚寒暄,看著信差要走,急忙凑近寧坚提醒了两句。
寧坚迅速会意,將封好的奏信拆开,又写了好几句才算完事。
至此,这场五族筹谋几年,持续数月的战爭终於落下了帷幕。
寧坚本想听听寧墨带著雪狼队都做了些什麽,结果寧墨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賅,甚至话有越来越少的趋势。
最后还是李准担任了匯报的工作,向寧坚和太子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寧墨此去的所作所为。
不说是开天辟地吧,也足以称得上令人叹为观止了!
要知道,这番功绩,便是在之前几朝,都未有男子能做到!
但如今,寧墨一个女將,而且是上战场不足两年的女將,带著一支不到四千人的队伍,竟然做到了!
光是说来便已经宛如天方夜谭了,结果还竟然是真的!千真万確的真!
寧坚一晚上的嘴角都没松下来过,到最后,更是让人取来了酒,同李准等人一起,边聊边喝。
寧墨坐在一旁听別人讲自己的故事,也跟著时不时喝上两口,还要应付一干人崇拜而来的敬酒。
只是有些苦了李准,哪怕他已经將故事都讲了个遍,但到精彩处,几人便会抚掌呐喊,然后让李准再讲一遍。
虽然內容已经讲不出来花了,但寧坚怎麽可能听得厌!这样的大喜事,天天听他都能笑得出声来!
对了,寧坚还想起来,今晚还需家祭一番,將此等功绩告知祖上才行!
当事人坐在一旁倒没什麽太多感触,但落在旁人眼裏,这可是浑身发著金光啊!
別说她是女人那种世俗偏见了,在场上眾人眼中,她就是个女战神!
消息快马传到京中,已经是两日之后了,光马都累死了十几匹。
虽然现在边关已经稳定了下来,但是京中可不知道啊!因此这战报也就至关重要,甚至关係著大魏的生死存亡!
战报传到京城的时候,正是朝中南渡之爭最为激烈的时候。
甚至好些世家已经开始收拾细软,联係好路线了,只等著消息传来,一窝蜂地渡河南迁。
相较於京中人心惶惶的氛围,寧家倒是显得格外淡定。
但院门之內,其实气氛也算紧张。
寧母和大伯娘已经跟著寧老太君开始练习起了刀法,两个小萝卜头则是在一旁练剑,一家人各练各的,很是认真。
早在前些日子,寧家人便已经开过家庭会议。
南渡说来轻巧,其实谈何容易,尤其是对於他们这样壮丁几乎全数在外地家庭,纵然有府兵可以掩护一二,但寧家人也狠不下心,让府兵们白白牺牲性命为他们铺路。
因此,会议最后,一家人也下了决心,寧大伯娘难得下了句狠话:
“若到了那时候,我儿都尸骨难寻了,我这个做娘的偷生还有何生趣!倒不如砍两个贼寇,也算是为我儿报仇了!”
这句话,也定下了寧家接下来应对的基调。
寧家已经不打算南迁。祖宗的埋骨地在这,寧家的基业在这,若真到了国破之时,仅凭她们一门寡妇,也难以將两个孩子带大。
倒不如痛痛快快,不惧生死,但求义节!
但这一日不同往日,寧家人照常练著功法,只听到院外敲锣打鼓地,格外热闹。
小廝忍不住开门想打听一二,结果一开门便被门外的阵势嚇住了!
街上熙熙攘攘全都是人,人人脸上都带著笑,再不见先前的忧虑,甚至还有不少百姓对著寧府开始跪拜起来!
小廝扶得起这个,另一个却又拜倒,只能打听发生了什麽事。
一打听,才明白原先街上锣鼓喧天的原因——
边关的战报传回了京中,报信人急著面圣,没工夫与他们细说,但也叫嚷了两句,让所有人都知道,五族战败了,他们不用南渡了,是寧將军的功劳!
五族联合起来有多骇人,百姓们也了解一二,如今乍一听到战胜的消息,只觉得血都冲到了天灵盖!
这是他们之幸,是大魏之幸!出了位驍勇善战的寧將军,才能以少胜多將蛮族打退啊!
於是不用号召,消息越传越广,民眾们一传二二传三,最后都开始遥遥对著寧府跪拜起来。M..
还有些行动快的,已经张罗去给寧將军请长生牌位了!
小廝听到消息,也顾不得扶人或是关门了,一溜烟地跑回去,將这麽大的喜事告诉了老太君等人。
他们不用等死了!寧將军在边关已经力挽狂澜,大魏有救了!
和寧老太君等人的欣慰欣喜不同,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听著寧將军,只觉得越发难堪。
无他,这次的战报写得很是诚实,进展如何之前他们也看在眼裏,但一月之后,突然传来了喜报。
若是寧坚有那等本事,早在一开始就使出来了!何至於等到现在!
更何况,战报上写得清清楚楚,寧墨如何从战场上突围,如何干脆利落地砍了三族首领的脑袋,如何攻下了羯族王庭,如何封狼居胥...
一桩桩一件件,写得仔细准確,叫人甚至挑不出什麽错漏。
更说不出什麽寧坚又是夸大其词的话,太子带的官也都看著呢,军中並非寧坚一手遮天。
跟擅离职守,胡作非为导致损失惨重的王副將比起来,寧墨简直是將他们的脸摁在地上打!
让人简直连辩白的话都说不出!果真女子上战场,只会让他们男人更加丟脸!甚至无地自容!
首位之上,皇上的面色也很是难看。这次寧坚和太子的奏信他没有让人念出来,其中写的细节更是引起了皇上的戒心,只等著让人好好根据线索调查一番。
有了寧墨打脸在先,再加上自己得知的內情,皇上面对这群只会推卸和嚼舌根的臣子也没什麽好气。
“眾卿家都说说吧。寧墨立此大功,朕该如何封赏才是?”
皇上威严的目光一一扫过底下噤若寒蝉的眾人,同时心裏也是忍不住后怕。
当时这群人议论纷纷,上次寧墨功劳不小,但自己没给任何封赏也就罢了,反而给人下旨让人回家待婚。
若不是寧墨有主见,留在边关训练边民,只怕这次他屁股底下的位子都坐得不稳当!
也不知道这次加倍封赏能不能弥补一二,好歹要让寧墨知道他的难处才行...
当天的朝堂,皇上光是和三公九卿討论给寧坚和寧墨的封赏,就討论了大半晌。
最后皇上咬咬牙,也豁出去了!封号、金银、封地都有!甚至自己还动手给寧家写了副新牌匾...
定下来之后,便命人快马加鞭將赏赐和旨意带到边关,总之一定要让寧墨看到他们的诚意才行!
但皇上还是想岔了。
寧墨並非此间中人,对寧家、对百姓,对皇天后土有责任,但唯独对他这个朝堂,没有任何的责任。
换言之,寧墨上战场本就不为名利。
自然得胜之后的名利也难以激烈甚至安慰到她。
皇上派来的內侍平生第一次遇到了这样的硬茬,面对著皇上变著法的夸奖和赏赐,寧墨表情冷淡,甚至看著还有些疲乏。
惊得內侍都加快了宣旨的速度,生怕惹了寧墨不快。
平常人受到这番重赏,不说得意忘形,喜笑顏开也是有的,甚至还会给他们內侍不少辛苦费,但寧墨却是个例外。
寧墨的態度挑不出什麽毛病,但光是看著就知道她冷硬不吃。
寧墨瞥了內侍一眼,確认他说完了之后,连礼也懒得施全,摆了摆手:
“寧墨一介女流,当不得如此。且寧墨自知此次擅闯战阵、私自带兵罪孽深重,已向寧主將请罚,即日便將离开军营,此后再不给大魏添乱。”
內侍还是上次那个內侍,听著略有些熟悉的话,已经愣在原地傻了眼。
小女儿家,有些脾气是正常的。
但这抗旨不接,还將皇上的话原话奉还的狠人,他还是职业生涯第一次见!
“寧將军,如今您已是圣上亲封的虎威將军,怎可如此谦虚,您还是快快接旨,和寧大將军一同庆贺一番吧。”
没办法,內侍也只能陪著小心,无论如何也要劝寧墨把圣旨接了啊!
寧墨如今可是皇上的眼珠子,大魏的国门,別说她是女郎了,就算是头老虎,只要能封疆守土,圣上也得宝贝得不得了!
到时候这抗旨不接的罪过,只能被推到自己头上!
但寧墨依旧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甚至多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请您不必多言。我擅闯军营犯下大错,更连累了父亲一眾人等。如今我已心灰意冷,只等风波平定择婿出嫁。我意已决,您请回吧。”
內侍嘴裏苦,心中更苦,无论他说什麽,都被寧墨挡了回来,甚至面临眾多赏赐都毫不动心,可见是根本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
怕惹恼寧墨更不好说话,內侍只能先告退,转而求寧坚去了。
一旁的857看著大佬干脆拒绝的样子,总算出了口恶气,心中痛快无比。
心神一放松,857音乐细胞便又活动了起来:
【当初是你要责怪责怪就责怪
现在又要用赏赐把她哄回来~
大佬不是你作態她就能看开
不吃这套赶紧滚开狗东西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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