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哈对於钱没有任何概念,除了知道把钱丟出去之后,会有好多人立刻对她好之外,钱,对她再无用处。
娜哈对於好看也没有任何改变,她只知道,只要是她想要的,跟哥哥说了,第二天醒来,这东西就会出现在她的枕头边上,跟猴子阿爷说了,第二天,她想要的东西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比如那匹价值连城的乌騅马。
娜哈对於人的地位也没有任何概念,她可以盯著皇帝的眼睛看,然后皇帝会拍拍她的头示好,她也可以把糕饼送给一个討饭的老婆子,老婆子也会拍著她的头顶夸她是一个好姑娘。
而且,她认为这个世上的人都很好,要是不小心遇到了坏蛋,就把他的头拧下来,用石子打著玩。就像哥哥放羊的时候总能碰见狼一样,该留的留,该杀的就杀掉。
既然李慎能把一块原本不好看的红石头变成好看的样子,娜哈自然希望李慎能把她堆了一房子的白石头统统变成好看的模样。
听到娜哈库房裏传来的李慎尖锐的惨叫声,脸上白一片黑一片的狄仁杰就哼了一声。
说起来,他上次进娜哈库房的时候,叫的比李慎大多了,还差点哭出来。
娜哈库房裏的白石头,绝大多数都是老猴子给的,出家人要净心绝欲,玄奘认为老猴子家财好几万贯的影响修行,就让他散尽家财,潜心修行。
於是,老猴子觉得娜哈才是这个世上最穷,最值得他去怜悯的好孩子,就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财产统统捐给了贫穷的,可怜的,娜哈。
云初从来就没有想过动用娜哈的一文钱,再穷的时候都没有,他寧可去偷,去抢,也不会碰那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裏张著嘴嗷嗷叫等奶喝的,可怜的孩子的钱。
老猴子成了胡人在长安的总瓢把子之后,赚钱能力惊人,玄奘又不稀罕他的那点小钱,除非老猴子能弄来五六个亿数量的金幣,再把这些金幣融化成金砖铺满一个园子,才值得他踏足讲经。
就这,玄奘还总是觉得自己亏了。
而老猴子总是弄不够那麽多的金幣,於是,老猴子平日裏弄到的几百,上千,乃至上万金幣的零花钱,也都送给了娜哈买糖吃。
云初很羡慕,觉得自己也不大,也很贫穷,也想要一些金幣买糖,结果,老猴子让他滚远些。“世间安有如此富贵之人?”
李慎从娜哈的库房裏出来之后,整个人都不怎麽对劲了,第一反应就是认为自己很穷。
“想要那麽多的钱?容易啊,把棉花生意弄好了,弄到满大唐都是,那点钱算什麽。”
“你就不怕我谋算你的钱?”李慎满脑子还是娜哈库房裏的白玉跟黄金。
“那就不是我的钱,是依附在玄奘大师门下,求一个平安的西域胡商们的钱。
你要是把这些钱弄走,你信不信全长安的胡人都会来追杀你,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可是,娜哈说都是她的。”
“当然都是她的,不过呢,要是遇到做生意赔本了,被强盗抢劫了,自己在长安胡混弄得没钱回家的胡人,娜哈就会给他们一些钱,好让她们平安的回到家,不至於饿死在长安。”
李慎惊诧的瞅著吃棒棒糖的娜哈道:”长此以往,她会成长安胡人领袖的。”
云初冷笑一声道:“娜哈,本就是天生的胡人公主,而且是胡人公主中最尊贵,最威严,最不可侵犯的公主。”
听到公主两字,李慎的身体抖动了一下,然后道:“我可以上书陛下,为娜哈请封。”
云初道:“能成为真正的公主?
李慎摇摇头道:“不可能,甚至县主都不可能。”
云初笑道:“娜哈不著急,等陛下需要的时候,她自然会成为有著大唐正式封号的公主。”
李慎谨慎的瞅著云初道:“这样做是何目的?”
云初摊摊手道:“这个你应该去问玄奘大师,听说这跟佛法在西域的昌明与否有很大的关係。
玄奘大师说,西边如今出现了一种一神教,惯会蛊惑人心,他们隨时准备东进,这是很不好的一件事。再加上西域的佛法混乱不堪,大乘教,小乘教,还有一些外门邪教以及突厥人留下的巫蛊之术,还有吐蕃人的苯教也在蔓延。
玄奘大师说,这是不好的,一旦让这些教派在西域站稳脚跟,西域世界將会因为信仰不同,开始漫长而惨烈的廝杀,西域百姓將会永无寧日。
他还说,我佛慈悲,不忍心见西域成祸乱之地,愿意用自己本真的佛法驱除那裏的邪魔外道,还西域生灵一片可以安居乐业之净土。”
李慎盯著云初的眼睛,手底下却还是快速合十,学云初的模样虔诚的诵念了一遍佛号。
“我佛慈悲!”
中土佛门要走出去征伐西域,这对大唐王朝来说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辅助,更是大唐朝廷所喜闻乐见的一种辅助方式。
事实上却是,玄奘大师发现,他的法相唯识宗在中原推广的非常不顺利,这才另辟蹊径,准备將佛的荣光洒遍西域大地。
皇帝九成九应该是知道玄奘大师的思路的,所以,法华宫才会变成法华寺。
从他刚才试探性质的说话,就能看的出来,他什麽都不知道,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政治局外人。
“我们还是说说棉花吧。”李慎舔舔干燥的嘴唇,笑著对云初道。
他现在越发的对云初这个人感兴趣了,准备再深入的了解一下。
只要一深入,基本上人人都会喜欢上云初,毕竟,他真的是一个又聪明,又风趣,说话还好听的人。
走的时候,李慎的隨从捧著適合將士们穿的棉衣,棉裤,带护耳的棉帽子,方头的皮底棉鞋,以及中间用一米多长的带子连在一起的三根手指的棉手套。
这些东西都是崔氏带著家裏的女人们日夜赶工做出来的,用的是胡商们带来的棉花,而不是云初他们从上林苑偷来的棉花。
那些棉花虽然也晒干了,可惜,棉花裏还有非常非常多的棉花籽,这些棉花籽跟棉花纠缠在一起非常的不好剥,此时此刻,云初非常的怀念他少年事情遇到的跟棉花有关的事情。
他那个时候根本就不用剥,只需要把棉花交给收购站,把钱拿回来,再根据卖的棉花重量,按照比例提著油桶去领棉花籽油。
他没有去除棉花籽的机器。
其实也用不到这种机器,在大唐人力充足的情况下,用机器只会增加商人的利润,而不能达到富民的目的。
这个时候,全民参与的劳动才是一个好的工作方式,人人有活干,继而人人有饭吃。
不给人们找一点適合晚上干的活计,他们闲著没事,就只知道忙著传宗接代……日子会过得非常无聊。
想想都好,每到晚上,一人手裏拿著一大团棉花,不用点灯,只需要依靠触觉,就能把棉花裏的籽全部挑出来,能赚钱,还不感到劳累,岂不美滋滋?
眼看著时间就要进入九月了,云初悬掛在荷花池上的两具尸体终於出落成了两具完整的白骨。
云初让太医署的午作过来,將这两具白骨,用细刷子仔细刷干净,去除上面残余的骨肉筋膜,从骷髏的鼻孔位置掏出脑浆杂质,再把大骨头钻两个洞,用醋熏蒸之后把裏面的骨髓掏出来。再浸泡在酒精中消毒杀菌,最后刷上一道明漆,重新用金丝连接成一个完整的骨架,亲自带著万年县的六曹管事们將这两具骸骨,交给了等候已久的何医判。
一眾医生看到这两具干净,整洁的骸骨,如获至宝,人人爭先著要触摸。
以前人的骨头都被肌肉,或者肥肉包裹著,看不清楚,也不是没有医生想要去研究白骨,终究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有伤天和,最终只能是想想。
现在,终於有人出头给他们送来了可以对照的实物骸骨,如何能不欢喜呢。
瞅著那群名医们用手触摸著冯忠跟赵三郎的骸骨,万年县的六曹管事们各个双股战战。
原以为张甲他们已经把冯忠跟赵三郎的家卷抓回来了,接下来就该发卖罪囚家卷了。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云初居然没有放过死掉的冯忠跟赵三郎,將两具骸骨仔细打扮一番,就直接卖给了太医署。
价钱,就是被他们两人贪瀆的三百贯!
至於这两人的家卷,云初却把他们毫发无伤的放出来,因为,两家的家卷们都同意,卖掉骸骨,不卖他们。
云初指著骸骨脑门上写著的冯忠跟赵三郎的名字对六曹管事们道:“这两具骸骨,这些名医们使用上百年不成问题,甚至可以一代代名医传下去,我相信,冯忠,赵三郎的美名,应该不会有人忘记,也不会忘记他们因为贪瀆了区区三百贯就上吊自杀的故事。”
此话一出,十个六曹管事,立刻就昏倒了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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