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库小说 > 都市小说 > 惊鸞(双重生) >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红叶翩翩,秋风萧瑟。

    裴晏一身竹绿袍衫,自假山后缓缓走出。

    清俊眉眼无半点惊慌失措之色。

    裴仪手执团扇,轻轻晃动,不动声色打量著这个曾经被眾人遗忘的皇子,唇边噙著笑。

    意料之中,裴晏並未施舍她半个眼神,只淡淡瞥了裴仪一眼,复抬脚离开。

    片刻也未曾停留。

    紫苏候在裴仪身侧,终忍不住为自家主子抱不平:“五皇子也太……”

    裴仪轻瞥她一眼。

    紫苏自知失言,忙收了声。

    裴仪语气平静:“前儿父皇刚给了我一匣宝墨。”

    那宝墨呈八瓣圆形,一面楷书涂金“御墨”二字,一面为浮云流动。

    裴仪甚是爱不释手,这会却道:“等会你送去明蕊殿。前儿五弟生病,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关心一二。”

    紫苏垂首,犹豫不决。

    裴仪淡声:“怎麽,我现在连你都使唤不得了?”

    紫苏忙不迭福身:“奴婢不敢,只是娘娘先前吩咐了,叫公主离明蕊殿远些。”

    静妃最是明哲保身一人,圣上对明蕊殿態度不明,静妃自然不想女儿趟浑水。

    裴仪不以为意,只笑出声:“这有什麽,母妃不让我做的多了去了,难不成我都听她不成?更何况我同宫中那些人又不一样……”

    宫中那些蠢材,不过是见明蕊殿有翻身可能,深怕裴晏因往事记恨自己,遂个个向裴晏示好,以盼他能既往不咎。

    裴仪却不一样。

    她对宫中这些事不感兴趣,左右不过是想给沈鸞添堵。沈鸞和裴晏不和,裴仪喜闻乐见,自然想將裴晏拉入自己阵营。

    紫苏悄悄叹口气,只叹自家主子心大,深宫大院只看见长安郡主一人。

    ……

    秋高风怒号*,每年这时,皇帝都会携后宫妃嬪及朝中眾臣家眷,前往玉兰避暑山庄秋獮。

    皇家仪仗,浩浩荡荡。前有执事太监手执燃著御香的销金香炉,后有一眾宫人捧著巾帕拂尘等物。

    一对孔雀金翎伞后,方是沈鸞的朱轮华盖车。车內极尽奢华,可坐十来人,左边几上的十锦槅子摆著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是一对掐金白玛瑙连珠瓶。

    车內青炉香烟繚绕,沈鸞闻著藏香,终觉不安。

    绿萼细心:“郡主,可是身子不適?”

    沈鸞捏著眉心,纤纤素手往香炉一抬:“这香是东宫送来的?”

    绿萼頷首:“正是。”

    沈鸞柳眉轻蹙:“好似和东宫的不太一样。”

    主仆二人在车內闲聊,忽听车外烈马嘶鸣,沈鸞好奇往外张望,只见黄土满天,二皇子裴冶捧鞭坠鐙,一骑绝尘。

    遥遥的,还能听见裴冶爽朗开怀的大笑。

    如若没有那一次意外,她的阿衡或许也是这般意气风发。

    沈鸞眸光晦暗,须臾,她轻放下车帘,转身看向绿萼:“阿衡的车舆呢?”

    ……

    秋风鼓起帐幔,层层叠叠。

    裴晏坐於一秋香色金钱蟒绣墩上,和裴衡相对而坐,二人手执黑白两色棋对弈。

    车內点著藏香,嫋嫋青烟自香炉氤氳而出。裴晏手执白棋,目光淡淡,轻瞥了那玲瓏竹雕香盒一眼,少顷,复收回视线。

    棋子尚在指尖,还未落下,倏然却听车外一阵喧囂。少女身上轻盈的幽香先飘至鼻尖,隨后是沈鸞清脆悦耳的笑声。

    “阿衡阿衡。”

    长安郡主学人叩车舆,未等裴衡回应,已先一步掀开青黛撒花软帘,沈鸞笑靨如花,明知故问,“阿衡在吗?”

    车帘掀开,最先入目的,却是五皇子裴晏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

    那双眼睛极轻极淡,秋风吹起裴晏衣袂,而后又轻轻拂下。

    裴晏似乎在走神,指尖白子落地都未知。

    猝不及防见到自己討厌的人,沈鸞訥訥,荡在唇角的笑意很快消失。

    “你怎麽在这?”

    越过裴晏,沈鸞径自挨著裴衡坐下。倏尔又气不过,抬头皱眉狠狠瞪了裴晏一眼。

    “阿衡,他怎麽在这裏?”

    ……阿衡。

    陡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裴晏目光一顿,须臾,方弯腰將落在地毯上的白子捡起。

    车內幽香渐浓,好似都沾上沈鸞衣衫的香气。

    沈鸞还在盯著裴晏。

    裴衡凝眉,无奈:“卿卿。”他轻声,“是我闲来无事,请五弟过来一同对弈。”

    沈鸞扁扁嘴:“那你怎麽不找我?”

    裴衡笑看她一眼:“……你会?”

    犹记上回对弈,沈鸞一人吃了一小漆木食盒的鹅油卷,另一小碟桑葚果子並一小碗上等燕窝。

    然对於下一步棋却半点头绪也无,只和棋盘干瞪眼。不多时,又让来福重新端了吃食,掩饰尷尬。

    “那是以前,我现在就不会。”提起过往,沈鸞立马心虚,目光飘忽不定。

    无意瞥见对面的裴晏,一双柳叶眉再次拢起,而后將视线投向裴衡。

    有沈鸞在,二人自然对弈不成。来福悄声步入车中,將棋盘撤下,重新让人端了上等的珍品果子,皆是沈鸞平日喜爱的。

    裴晏无意吃喝,起身告辞。

    裴衡点头,又亲自吩咐来福將裴晏送回。

    裴晏拱手拒绝:“不必,我认得路。”

    裴衡不再强求。

    裴晏转身下了车,葱绿撒花软帘挡住了车中两人身影,却阻挡不住笑声的延续,以及沈鸞那一声声“阿衡”。

    阿衡。

    阿衡jsg。

    阿衡。

    裴晏越走越快,势要將那声音远远拋在身后。

    李贵不明所以,加快脚步追上,试探唤了一声:“……主子?”

    裴晏刹住脚,心神不寧:“你听见了吗?”

    李贵屏气凝神,少顷,依旧一无所获,四周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他摇摇头:“奴才愚钝。”

    裴晏扬手:“算了,和你无关。”

    衣袖抬起,忽的一阵暗香传来,裴晏双眉紧皱,倏然想起这香缘何熟悉。

    沈鸞衣衫熏的藏香,和太子寢殿车舆所用一致。还有刚才一晃而过的蔷薇香……

    好似先前上车,太子车上也有淡淡的蔷薇香,像是蔷薇香粉的香气。

    裴晏皱紧眉头,那股晕眩感又甚,他只觉得头疼欲裂。

    李贵面露担忧:“主子?”

    “无碍。”裴晏捏著眉心,强迫自己镇定,“先前让你查的东西,怎麽样了?”

    李贵拱手,见左右无人,方低声凑至裴晏耳边轻语:“奴才跟了长安郡主这麽些天,並未见著她身边有懂巫蛊之人,沈府也是。”

    裴晏凝神望著李贵,双眉始终未曾舒展。

    如若不是巫蛊,那他怎会一见著沈鸞就头疼?而且那个声音……

    一次是偶然,两次三次必不是。

    裴晏甩袖,大步朝前走:“继续盯著。”

    他就不信,沈鸞能一辈子不露出马脚。

    ……

    沈鸞尚且不知自己被人背后议论。

    在裴衡那吃完一小碟乳酥酪,又陪著人说了会话,方悠哉悠哉回了自己车舆。

    沈鸞的车舆向来讲究精致,即便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也定不会感觉到半点顛簸。沈鸞睡了一路,醒来时已將近傍晚,车舆在她下榻的行宫前停下。

    宫人知晓她素来爱干净,早早备了热水,以供沈鸞沐浴。

    山间幽静,只余颯颯秋风相伴。

    鶯啼初罢,姚綾踩著落叶,款步提裙奔至沈鸞行宫。

    “郡主,你可知猎场那……”

    声音戛然而止。

    姚綾莽撞身影忽然顿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只双目直直望著寢殿內倚在薰笼旁的女子。

    沈鸞刚沐浴完毕,身上水汽未散,白皙肌肤通透,她只著一件轻薄白色小衣,薄纱轻拢在身。一头青丝披在肩上,宫人跪在一旁,为沈鸞拢发。

    听见姚綾声音,沈鸞方抬头,挥挥手示意宫人退下。

    姚綾不自觉放轻脚步,路过绿萼身侧时,又好奇:“这是……蔷薇香粉吗?怎麽和我平时用的不太一样。”

    绿萼笑著解释:“这是太子殿下送来的。”

    宫中用的,自然和外面制的不一样。姚綾若有所思点点头,感慨宫中上用果然不同。

    沈鸞穿戴整齐,转身见姚綾愣愣抓著蔷薇香盒,笑言:“魔怔了,你刚刚说……猎场怎麽了?”

    姚綾终想起正事。

    这次秋獮,圣上允女眷下场狩猎。围猎明日才开始,今日眾人只能围在猎场,虽无活物,却也有趣。

    姚綾挽著沈鸞往猎场走,尚未走近,已见彩旗飘飘,鼓舞欢呼响彻山林。

    眾人围在一处,拍手叫好。

    走近才发现,拉弓射箭的,正是当今五皇子裴晏。

    那人一袭玄色窄袖圆袍,面目冷峻,裴晏抬弓取箭,一连三箭,箭箭射中靶心。

    眾人拍案叫绝。

    姚綾轻攥沈鸞衣袖,解释:“刚刚那边喊的最大声的,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女儿。”

    沈鸞顺著姚綾视线望去,果真见一女子穿红戴绿,衣衫鲜亮,望向裴晏的眼睛灼灼发光。

    姚綾消息灵通:“听说她先前还想让五皇子教自己,不过被五皇子拒绝了。”

    京城民风开放,何况秋獮本就主张与民同乐,这也不算出格。

    沈鸞撇撇嘴:“这有什麽难的,我……”

    本是无意一句,不想话未说完,立於人前的裴晏忽然回头,朝沈鸞直直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沈鸞心跳恍惚漏掉半拍。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裴晏刚刚听见了自己那话。

    然而明明他们离得那麽远。

    裴晏眉眼淡淡,朝沈鸞頷首:“……郡主也会?”

    沈鸞脱口而出:“我当然会,只是……”

    话犹未了,裴晏已然让出位置:“郡主,请。”

    沈鸞咬牙切齿,拿眼狠剜裴晏。

    她虽会骑射,但却不精。

    裴晏面不改色,垂首敛眸:“若是为难,就算了,本还以为郡主是將门之女,骑射定然了得。”

    沈鸞骑虎难下。

    偏偏兵部尚书家的小女儿还笑:“五皇子说笑了,我们女儿家家的,骑射自然比不得男儿。”

    沈鸞毫不犹豫:“绿萼,取我的弓箭来。”

    沈鸞所用的弓箭,是圣上特让人所制,虎骨弓身,龙筋作弦。

    暮色四合,猎场冷风徐徐,难度更上一层楼。

    沈鸞抬臂拉弓,眯眼对准靶心。

    她先前也学过骑射,只是那会教自己的,好像是……

    西风乍紧。

    弓弦松开的前一瞬,沈鸞忽听身后传来姚綾好奇的一声。

    “郡主的骑射师傅,和五皇子是同一人吗?不然怎麽动作一模一样。”

    秋风迷眼。

    箭弦倏地松开。

    沈鸞射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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