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库小说 > 都市小说 > 惊鸞(双重生) >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寒风鹤唳, 偶有雪珠子自廊簷下飘落。

    裴衡静静端坐在轮椅上,肩上笼著玄色狐狸裏鹤氅。

    裴衡面不改色,温润的眼眸如同冬雪素净淡雅。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轮椅上轻敲了一敲, 好似適才说的,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句话。

    纵使裴衡日后是沈鸞的夫君, 两人也是自幼玩到大, 然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何时做过伺候人的活。沈氏攥紧巾帕, 犹豫不决, 她訕訕將视线投向身侧的沈廖岳:“这,如何使得?太子殿下千金之躯……”

    裴衡抬臂,他唇角掛著浅浅笑意:“卿卿是我的妻, 我照看她,是应当的。”

    一语未了,裴衡忽的抬眸, 视线不偏不倚和裴晏撞上。

    宫人恭敬候在身后,垂手侍立。

    既是裴衡亲口所言, 沈氏自然不敢耽搁, 吩咐茯苓自茶房重新端来药送上。

    那药苦涩无比,连带著周遭空气也带上悲愴之气。

    沈氏面露犹疑, 端著药碗上前:“殿下真要……”

    裴衡面不改色接过:“夫人可是不放心我?”

    沈氏连连摇头:“自然不是。”

    侍女躬身,为裴衡挽起猩红毡帘,裴晏紧隨其后。

    兄友弟恭,一派的和睦平和。

    裴衡侧身, 似是不经意转过头:“不过一个道士, 你真以为能困住我?”

    他和沈鸞的亲事迟迟未定,若无人从中作梗, 裴衡定是不信的。

    只他不明白,皇帝怎会那般迷信一个江湖道士?

    裴晏眸光一顿,少顷方弯唇:“皇兄果真聪慧。”

    长安郡主身子欠安,人人愁容满面,无人发现这一小小插曲。

    高软席靠背拐子纹太师椅上铺著湖绿洋罽,沈氏恭迎裴晏上坐,又让侍女端了茶送来。

    隔著一道玻璃炕屏,隱约可见裏屋人影绰绰。

    虽心係沈鸞,然裴晏在此,沈廖岳总不能丟下客人不管。

    他坐著陪客:“五皇子,请。”

    裴晏心不在焉嗯了声,视线不经意从那玻璃炕屏上掠过。

    寢屋安静,偶有侍女端著沐盆而出。

    沈鸞臥於榻上,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薄汗密布,裴衡垂首,拿丝帕轻轻拭去。

    先前染了风寒,沈鸞身子本就瘦了一圈,此时更为瘦弱。

    勺子递至沈鸞唇边,不出意外,那药汁又一次染上锦衾。

    茯苓和绿萼双双跪在一旁,忧愁不已:“……殿下?”

    窗外雪花簌簌,汤圆一身油光雪滑的皮毛,慵懒倚在博古架上。

    侍女忙进忙出,自然无人记得屋內还有这样一只小物。

    它懒洋洋蜷缩著毛茸茸的大尾巴,余光瞥见太师椅上的裴晏,陡然炸开猫,朝裴晏连声喵呜。

    侍女皆嚇一跳,想著將猫抱走,无奈汤圆爬得高,根本抓不住。

    沈廖岳起身,抱拳拱手:“五皇子见谅,这猫儿乃长安养的,素来安分,今日不知怎的……”

    裴晏不以为意,只轻轻抬眸,横扫一眼。

    先前还耀武扬威的汤圆立刻偃旗息鼓,很小声很小声喵呜了下,訕訕背过身子,jsg拿后脑勺对著裴晏。

    侍女只觉稀奇,然家中事多,顾不得多想,只低头做好自己的份內事。

    美人榻前青纱层层,裴衡俯身,让绿萼拿了金蟒大红靠枕来,他轻扶起沈鸞,倚在靠枕上。

    绿萼忙不迭:“殿下,奴婢来罢。”

    “不必。”裴衡淡声。

    声音极轻,然还是传入外间裴晏耳中。

    擎著茶杯的手指渐渐收紧,虽看不见寢屋,然裏头的说话声,却从未避讳过裴晏。

    他听见裴衡让人扶起沈鸞,听见裴衡事事亲力亲为,不肯假手於人。

    许是他眉眼阴沉,沈將军坐在下首,还以为是自己招待不周,他起身:“五皇子,可是这茶不合口味?老臣让他们沏新的来。”

    裴晏眸色晦暗,双目森然:“不必。”

    话音甫落,忽听玻璃炕屏后传来极小的一声低吟:“……阿衡。”

    裴晏猛地仰起头。

    阿衡,阿衡。

    额角细汗涔涔,沈鸞双眉紧皱,好似跌入一场永无止境的梦裏。

    红唇呢喃,只能听见一声又一声的“阿衡”。

    双目倏然睁开,猝不及防望见的,是裴衡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沈鸞好像还沉浸在梦中,双目怔忪,未曾回神。

    裴衡弯眼:“……傻了?”

    “阿衡。”沈鸞呆呆。

    “是我。”

    骤然从梦中脱身,沈鸞后知后觉,迎面扑进裴衡怀中。

    裴衡一时不慎,手中药汁洒去一半。

    片刻,方抬手,安抚拍拍沈鸞后背:“……做噩梦了?”

    沈鸞埋在裴衡颈间。

    確实是做噩梦了,梦裏只剩她孤身一人,茫茫白雪从天而降,独她在雪地中奔跑。

    父亲母亲都不在,裴衡也不在。

    沈鸞漫无目的跑了好久,嗓子都喊哑了,然无一人回应。

    最后的最后,她好像看见了沈府,白綾飘飘,哭嚎声不绝。

    沈鸞是被嚇醒的,眼角泪珠滚落,泅湿裴衡大片衣襟。

    待她情绪稳定,裴衡方笑笑:“知你不喜欢喝药,然也不必如此明目张胆。”

    裴衡抬手,示意沈鸞往漆木盘看,语气无奈:“药都洒了一半了。”

    “阿衡。”沈鸞怏怏,紧攥著裴衡手腕不松开。

    理智回笼,她终想起昨夜夜裏发生的荒唐事,气急攻心,沈鸞没来得及再扇裴晏一巴掌,遂直直往后晕了过去。

    此刻再看裴衡眉眼,沈鸞半点也不敢松开人,深怕一错眼,裴衡就消失不见。

    先前洒了药,绿萼深怕裴衡同自己一样,也喂不进去,特特交待了茶房熬了二和药,这会端上来正好。

    跪在脚凳上,绿萼双手高举漆木盘,瞧见沈鸞和裴衡的十指相握,绿萼笑著打趣:“郡主,先吃药,等会再牵太子殿下也不迟。”

    沈鸞不肯:“我不要。”她低喃望向裴衡,“阿衡,你陪我……”

    倏然,外间传来清脆一响。

    沈鸞乍然一惊,猛地仰头往外看去。

    隔著玻璃炕屏,她望得並不真切。

    然下一瞬,沈鸞忽听侍女一声惊呼:“——五皇子!”

    ……五皇子。

    昨夜种种霎时闯入脑中,沈鸞一张脸惨白如纸,她颤著声:“……他怎麽会在这裏?”

    玻璃炕屏后缓缓走出一人,海水五爪坐龙月白蟒袍衬出裴晏頎长身影,裴晏目光阴郁,目光淡淡从沈鸞和裴衡相扣的十指上掠过。

    他缓声:“长安郡主。”

    裴晏吃的茶碗掉落地上,摔了一片狼籍,沈廖岳顾不得唤人收拾,匆忙赶上来。

    “五皇子,这於礼不合。”

    裴晏视线冷若冰霜,似冬日寒冰。然下一瞬,他忽而又挽起唇角,一双眸子温和,谦逊有加,好似春风拂柳。

    他稍稍俯身:“是我莽撞了,请沈將军见谅。只適才听见郡主的声音,以为出了事。”

    裴晏礼遇有加,沈廖岳反不好多言,且沈鸞自幼在皇宫长大,同几位皇子感情不比其他男子,这会若是换了裴煜来,沈廖岳连阻拦都不会。

    他低声,回以一礼:“五皇子客气了。”

    暖香熏人的寢屋,沈鸞臥在美人榻上,隔著青纱帐幔,她就那样看著裴晏堂而皇之出现在自己眼前,看著他言笑晏晏,和父亲相谈甚欢。

    瞳孔骤然缩紧,沈鸞似是看见了什麽十恶不赦的东西,攥著裴衡的手隱隱发抖。

    裴衡反手握住,身子稍稍往侧,挡住了沈鸞的视线,他试探:“……卿卿?”

    温和的声音暂时缓和了沈鸞的紧张不安,她后知后觉眨眨眼,半张脸埋在裴衡颈间,沈鸞低声:“阿衡,我乏了,你让他们都出去。”

    除了裴晏,寢屋站著的,都是沈鸞至亲的人。

    她话中所针对之人,不言而喻。

    裴晏唇角笑意淡下,他冷眼旁观。

    那交握的双手半点也没有松开的跡象,反而愈来愈紧。

    少女一张脸紧紧埋在裴衡身前,两人相拥,姿態说不出的亲昵。

    一眾侍女闻言,齐齐躬身退下。

    沈廖岳侧目看裴晏:“五皇子,长安身子不適,你看……”

    裴晏頷首:“今日多有打扰,还望將军海涵。”

    话落,他又朝榻上的沈鸞望去一眼。

    长安郡主的目光早就不在裴晏脸上,一张小脸素净,沈鸞杏眸轻抬,眼角泪痕还在,道不尽的楚楚可怜。

    她轻拽裴衡衣袖,声音低低,好似在撒娇:“阿衡,你留下陪我,可好?”

    举止亲密,和昨夜望向自己的冷漠判若两人。

    裴晏眼底掠过几分阴翳,他沉著一张脸,甩袖离开。

    兴许是正月初一,街上热闹繁华,贩夫走卒举目皆是。

    自沈府出来,李贵亦步亦趋跟在裴晏身后。

    街上人头攒动,百姓人人满脸堆笑,喜迎元日。

    独裴晏面目阴郁,行人瞧见,纷纷避让。

    李贵悄无声息上前,附耳:“……主子。”

    裴晏嗯一声,身影迅疾,和李贵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飞身拐进旁边一条胡同。

    跟踪的人慢了一步,跟著进了胡同,然只眨眼间,裴晏和隨从都没了影子,他傻眼。

    “人呢,怎麽……”

    余音戛然而止。

    裴晏似鬼魅一样,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眼前,他手指紧紧扼住那人喉咙,目光狠戾:“谁派你来的?”

    蒙面人眼冒金星:“我、我……”

    一语未了,胡同深处忽然走出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不过两尺多高,行至明亮处,裴晏和李贵眼中齐齐掠过一丝诧异。

    那是天竺二王子一直带在身边的羌人,唤作安奴亚的。

    他彬彬有礼,躬身向裴晏请安:“奴见过五皇子。”

    安奴亚双眼眨动和,闪著异光,“亦或是……陛

    下。”

    他最后二字极轻,然口型骗不了人。

    裴晏眼眸骤紧,目光戒备在安奴亚脸上逡巡:“你说什麽?”

    李贵震惊不已,说不出话。

    安奴亚面不改色:“五皇子当知,羌人能望见前世之事。”

    那蒙面人早就晕了过去,裴晏隨手丟在地上,漫不经心朝安奴亚投去一眼:“你知道什麽?”

    “天文地理,前世今生,安奴亚无所不知。”

    安奴亚咧嘴笑,一齿白牙掩在厚厚毛发下,说不出的瘮人。

    “包括,长安郡主。”安奴亚弯唇,“只可惜她不信奴。”

    裴晏终有了谈话的兴致:“她见过你?”

    “自然。”安奴亚躬身,“双星並行,然帝王之位只有一人。”

    安奴亚抬眼,笑容森森。

    他押的是……裴晏。

    “五皇子……敢赌吗?”

    “只要五皇子帮奴赎身,奴定当竭尽全力,为五皇子铲除异己,永除后患。”

    ……

    正月初六,皇宫突然出现一件异闻。

    天竺二王子的隨从被人发现死在护城河中,死状淒惨,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原样。

    二王子大发雷霆,硬要皇帝给个说法,皇帝无奈,只能让裴衡同大理寺一起查案。

    京中人人自危,深怕和此事掛上牵扯。

    紫苏端著妆匣,踏进寢殿,俯身和裴仪细说此事。

    “奴婢听闻,最早发现的,是一家农户,那人如今还昏迷不醒,满口胡言乱语,听说他家这几日,频频出现鬼影。街坊邻裏都道,是那羌人回来索命。”

    铜镜通透,映出镜中女子姣好的容顏。

    唇珠轻点絳红,裴仪懒懒瞥紫苏一眼,轻哂:“胡说八道,这又是谁胡编乱造的。那羌人又不是农户所害,为何要找他索命?”

    紫苏一时语塞,她不过也是道听途说:“这……奴婢却是不知了。”

    描眉画眼,满头珠翠。

    裴仪摆摆手,心满意足望著铜镜中的自己。

    身上的冬衣是尚衣局新做的,定然能將沈鸞比下去。

    裴仪捧著靶镜,左右端详镜中的自己jsg,她手抚发髻上的金镶玉珠釵步摇:“紫苏,你觉得我这身如何?”

    紫苏抿唇一笑:“公主国色天香,自是极好的。”

    裴仪撇头莞尔,又催促著紫苏快点出宫去沈府:“让他们快些,晚了,我怕那堤婭公主又来了。”

    起初裴仪还当堤婭是为裴晏才和自己套近乎,以为她想从自己口中得知裴晏的喜好。

    然日日相处下来,堤婭半个字未提裴晏,只日夜跟在裴仪身边。

    裴仪虽心生疑虑,然对方再怎麽说,也是天竺的大公主,她不好拒绝。

    先前借生病之名躲了几日,今日要去沈府,怕堤婭公主又寻了来。

    裴仪不敢在宫中久留,步履匆匆,扶著紫苏的手踏上车舆,扬长而去。

    臥病在榻这麽些天,沈鸞身子清减许多,病怏怏的,有气无力。

    似弱柳扶风,不堪一折。

    裴晏这几日虽未曾光临沈府,然有那一夜阴影在,沈鸞不敢一人独睡。

    从父亲手中多要了人手守著院子,沈鸞仍不放心,夜夜和沈氏同榻。

    沈氏只当她缠绵病中,自然娇惯些,又心疼沈鸞身子欠安,自是她说什麽就是什麽,恨不得搂著沈鸞喊心肝。

    闻得沈鸞欲和裴仪出门,沈氏忧心忡忡,临行前还不忘叫人送来小手炉。

    又將茯苓和绿萼叫著前去,细细叮嘱一番。

    裴仪瞠目结舌:“不过出门一趟,夫人未免也太紧张了些。”

    沈鸞无奈,好似自从上回给自己送虎头鞋开始,母亲就是这般。

    她偶有个风吹草动,母亲便如临大敌。

    沈鸞摇摇头:“兴许是这回病久了,嚇坏了母亲。”

    裴仪若有所思,点点头:“確实。”

    她没忍住,伸手在沈鸞脸上掐了一下,双眉紧皱,“不过短短几日,你怎的又瘦了?”

    裴仪兴致勃勃,“櫞香楼元日新出了吃食,你可要试试?或者我们听戏去。”

    裴仪挽著沈鸞,双眼无神,“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怎麽过的,那天竺公主著实奇怪,我用膳时盯著我,走路时盯著我。”

    裴仪双手握住脸,“虽说我长得好看,然也不必如此罢,且她心悦的明明是……沈鸞,你作甚这般看我?”

    沈鸞慢悠悠收回视线,她目不斜视:“没什麽。”

    裴仪不依:“你骗我,你刚刚那目光,分明是说我……”她咬唇,盯著沈鸞不语。

    沈鸞好整以暇回望过去,眉眼难得染上笑意,她明知故问:“……说你如何?”

    裴仪別过脸:“哼。”

    朱轮华盖车缓缓在街上行走,裴仪挑起车帘一角,佯装看车外人景。

    许是因著那羌人一事,街上不如往年热闹,就连櫞香楼,也门可罗雀。

    沈鸞和裴仪下了车,早有宫人手执拂尘,细细洒扫一番。

    裴仪悄悄和沈鸞咬耳朵。

    若是平日她二人上街,断不会这般兴师动眾。只这会京中刚现浮尸,人心惶惶。

    “我出宫前遇见皇兄,他也要我小心些。”

    沈鸞双眼滴溜滴溜转:“你遇见阿衡了?”

    那羌人出事后,沈鸞已有数日未见裴衡。每日送至府上的,只有裴衡的亲笔信。

    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然沈鸞却是乐此不疲,二人每日以书信往来。

    知沈鸞心係裴衡,裴仪故意偏过头:“想知道皇兄同我说了什麽?”

    沈鸞点点头。

    裴仪高高仰起头,金镶玉珠釵步摇熠熠生辉,她手抚步摇:“那你觉得我今日……”

    沈鸞不假思索:“步摇好看。”

    “谁要你看步摇了,我是让你……”

    话犹未了,忽听楼下一阵喧囂,沈鸞和裴仪自窗口往下望,却是一个衣著华贵的妇人。

    今日櫞香楼裴仪包场,闲杂人等自然不得入內。

    裴仪的舅母自然也是。

    妇人满头插金戴银,她双目圆瞪,气势汹汹:“你睁眼看看,我是你们三公主的舅母,你算什麽人,她裴仪都不敢对我这般……”

    忽而,二楼窗口一块丝帕轻飘飘落下,沈鸞倚著窗口,笑盈盈往下望。

    “何人在此处喧囂?绿萼,还不快打了去,吵得我心口疼。”

    长安郡主,宫中无人敢得罪。

    不必绿萼出面,自有宫人急急下楼,赶走妇人。

    妇人面色一变,她儿子就是因沈鸞而死的,她怎能不记恨。

    然她不敢得罪沈鸞,只冲著二楼嚷嚷,骂裴仪忘恩负义,对自家表兄……

    话未说完,已有宫人捂住妇人双唇,深怕脏了楼上长安郡主的耳朵。

    沈鸞耳尖听见,狐疑:“表兄,是那位强逼良家女,而后惨死在黑熊口中那位?”

    裴仪点头:“是他。”她冷笑连连,“我那表兄的肮脏事,何止这一件,死不足惜罢了。”

    她捡了一两件说与沈鸞听,“这样的人,死不足惜。留在人间也是祸害女子,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

    沈鸞怔忪,眨眨眼。

    裴仪只当她是被嚇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

    不曾想沈鸞忽的一笑,將裴仪抱了个满怀,她笑盈盈:“你真好!”

    裴仪怔愣片刻,猝不及防,她闻见沈鸞满身的芳香,像是熏香熏的衣衫,又好似不是。

    裴仪后知后觉,面红耳赤推开人,咋咋唬唬:“你作甚麽?”

    沈鸞笑笑,困在眉间多日的愁绪终於烟消云散,她勾唇:“只是忽然觉得,有你在,真好。”

    裴晏那般对她,不就是仗著自己不敢將事情闹大吗?

    她是真的怕从太子妃变成五皇子妃。

    沈鸞垂首,笑容温柔纯良。

    那只要……裴晏不在就好了。

    只要他死了,自己也不必终日惴惴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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