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库小说 > 都市小说 > 惊鸞(双重生) >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皓月当空, 云影横波。

    婆娑树影摇曳,通透的西洋镜前,是两人相拥的一幕。

    沈鸞一张脸落在裴晏手心, 水汽氤氳的一双杏眸圆睁,眼角泛著红, 泫然欲泣。

    好不楚楚可怜。

    闻言, 震惊和惊恐布满瞳孔:“你、你……”

    她想问裴晏是不是疯子,然眼前阵阵发晕, 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眼皮愈来愈重,迷糊之际,沈鸞耳边倏地落下一声笑。

    她能感觉到裴晏修长的手指捏著自己纤细的脖颈, 指腹略带薄茧,轻轻在脖颈上摩挲。

    再然后,意识涣散。

    沈鸞陷入了昏迷, 沉沉睡了过去。

    烛光晃动,彩烛辉煌。

    博古架上置一方镀金四象驮八方转花鍾, 价值连城。紫檀嵌玉雕插屏映照著点点烛光, 一旁案几设一粉彩云龙鏤空长方香薰,青烟未烬, 花香縈绕。

    青纱帐幔垂落,偶有夜风灌入,惊起榻上悬著的金铃。

    裴晏垂首敛眸,目光贪婪繾綣落在沈鸞脸上。

    深怕一眨眼, 沈鸞又和以前那般, 化作幻影。

    许是睡得不安稳,亦或是裴晏的视线过於灼热滚烫, 沈鸞梦中囈语两三声,松散的乌发散落在枕上,有几缕落在裴晏手心。

    她背过身,单薄脊背对著裴晏。

    春衫轻薄,隱约可见沈鸞后背的点点红梅。

    裴晏眸色一暗,深了几许。

    握著沈鸞的手指缓缓收了力道,十指相扣。

    梦中的沈鸞察觉到异样,一双柳眉轻轻蹙著,她本能欲逃开裴晏的桎梏。

    娇小的手指从掌中滑落,裴晏握了一场空。

    他眸色忽沉,眼底掠过几分不悦,垂首俯身,不由分说掐住沈鸞的下頜,吻了上去。

    霎时,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烛影明亮。

    良久,裴晏终心满意足站直身,一双漆黑眸子晦暗阴郁。

    榻上的人犹在梦中,沈鸞唇角染上血珠,猩红点点。

    裴晏盯著人看了许久,白净手指轻轻掠过沈鸞的红唇,一点点描绘女子的唇型。

    他意犹未尽舔了舔唇间的血珠。

    还在。

    沈鸞还在。

    不是自己的幻觉。

    那只从自己掌心滑落的手指又一次被裴晏紧紧扣住,裴晏拥著人入榻,猩红的眼睛布满红血丝。

    ……

    沈鸞这一夜睡得並不安稳,梦中她好像掉入一个大熔炉,灼热的炭火熊熊燃烧,烫得她无处藏身。

    那火拱著自己后背,沈鸞挣脱不得,途中不小心还咬到自己的下唇。

    血腥味弥漫,沉重的眼皮压得她抬不起双眸。

    晨曦微露,日光乍破。

    天际露出鱼肚白之际,湿漉的长街滚过马车的声响。

    阮芸挽著妇人髻,扶著侍女的手缓缓步下马车。

    侍女满脸堆笑:“夫人慢点走才是,这青石板路苔蘚浓淡,小心脚滑。”

    阮芸一手抚著腹部,笑得温和:“我哪有这麽娇贵,不碍事的。”

    话虽如此,侍女还是小心翼翼搀扶著人上了楼梯。

    客栈雅间的槅木扇门紧闭,阮芸轻望一眼,压低声:“……阿鸞还睡著?”

    侍女福身,道了声:“是,茯苓已经上去了。”

    阮芸笑笑:“听说阿鸞昨夜没吃什麽就歇下了,我这心裏一直不踏实,总觉得有什麽事要发生一样。”

    侍女温言:“夫人多虑了,姑娘这不好好的。”

    客栈雅间內。

    青纱帐幔垂落在地,茯苓款步提裙,轻手轻脚跺步至沈鸞榻前。

    知晓沈鸞近来睡得不安稳,茯苓不敢高声语,只隔著帐幔,轻声唤人。

    那声音由远及近,渐渐落入沈鸞耳中。

    三千青丝松散,沈鸞迷糊睁开眼,隔著隱绰青纱,茯苓模糊身影映入沈鸞视线。

    沈鸞目光稍滯:“……茯苓?”

    “是奴婢。”茯苓轻声,“姑娘醒了吗,那奴婢……”

    一语未了,忽听帐幔內传来沈鸞一声惊呼:“等等!”

    昨夜一幕幕闯入脑海,沈鸞面红耳赤,左右环顾一周,並无裴晏的踪跡。

    沈鸞惊愕瞪圆双目,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历历在目,总不至於是自己梦中所见……

    手指抚上脊背,沈鸞侧过身,目光所及,是点点嫣红冬梅。梅花边上,还有一个清楚的齿印。

    那齿印好似破了皮,隱约有血丝渗出。

    旖旎糜烂。

    沈鸞一张脸瞬间涨红,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沈鸞转过头,又重复jsg了一遍:“別过来。”

    她甚少用这般严肃的语气和茯苓讲话。

    茯苓面露怔忪,依言往后退开两三步,不解:“……姑娘?”

    “我……”虽不知裴晏一大早去了何处,然背后那一片红梅定然不能让茯苓瞧见。

    沈鸞抚著眉心,“我突然想吃街口的樱桃煎,你去买了来。”

    茯苓福身:“是。”

    樱桃煎就在街口,茯苓提著樱桃煎折返客栈,沈鸞已盥漱毕,只差梳妆。

    茯苓笑著上前,为沈鸞挽发:“姑娘今日怎麽穿这身了?”

    铜镜前,沈鸞一身石榴红宝相花纹彩绣长袍,唇间抹了胭脂,眉眼间淌著娇嫵。

    沈鸞眼神飘忽:“晨间起来,觉得有些冷。”

    话落,又好奇,“你怎麽今日过来了,还有姨母,不是说好……”

    照原本的计划,沈鸞是自己留在客栈的。

    话有未了,倏然听见门外响起一声轻笑,阮芸缓步踏入沈鸞屋中,她挽著沈鸞手臂,温声细语:“让茯苓把你东西收拾收拾,今日就和姨母回家。”

    沈鸞愕然:“可是……”

    “你且宽心,那人一早就走来,姨母亲自看著他登船离开的,定不会出错。若非如此,姨母定不敢现在就来找你。”

    阮芸轻轻叹一声,“想来朝中政事那般多,他定不会在外面久留的。”

    侍女扶著阮芸的身子:“夫人莫再叹气了,你如今身子重,比不得从前。”

    “……身子重?”

    沈鸞不解皱眉,视线隨著阮芸的手,下落至她腹间。

    宽松的衣袍遮挡,暂且看不出什麽异样。

    思忖片刻,沈鸞瞳孔倏然一紧:“姨母,你、你……”

    阮芸拍拍沈鸞的手,赧然一笑:“如今才一个多月,若不是昨日碰巧在山上遇上老神医,我自己都不知道。”

    侍女端来一张六角斑竹梳背椅,又拿来青缎引枕,小心搀扶著阮芸坐下。

    “夫人是头胎,定当注意点,昨日神医才说了,切莫伤神费心。”

    阮芸笑睨侍女一眼:“就你话多,我何来那麽多心可费?”

    她搂著沈鸞入怀,轻拍沈鸞的手背:“我就操心我们阿鸞一人就够够的了。”她笑容温和慈爱,拉著沈鸞的手放在自己腹部,“大夫说如今还不显怀,再过几个月,兴许他就会动了。阿鸞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刚派了人去找你姨父,兴许还有两日,他就回来了。”

    阮芸滔滔不绝,眉梢眼角都是有了孩子的喜悦。

    沈鸞双目怔怔,似是还未回过神。

    阮芸覷著她笑:“阿鸞怎麽了,是不是还在为那人烦心?你放心,那人早走了,日后也不会……”

    春风拂过,簷铃晃动。

    似有所感,沈鸞目光越过阮芸肩头,落在她身后徐徐走来的一人脸上。

    裴晏一身玄色暗金海波纹袍衫,唇角抿著浅淡笑意,步履款款,漫不经心朝沈鸞投去一眼。

    话却是对著阮芸说的:“阮夫人。”

    他唇角轻勾,讥誚和嘲讽尽显。

    沈鸞本能往前半步,挡住了阮芸惊恐万分的视线。

    阮芸瞠目结舌,低声呢喃:“怎麽会,你明明……”

    晨光微露时,她明明亲眼见著裴晏离开的。

    裴晏轻哂,动作熟稔將沈鸞揽入怀中,他声音淡淡:“区区一张面具而已,阮夫人见多识广,定不会不认识。”

    阮芸不安:“你、你……”

    裴晏声音轻轻:“朕昨夜在何处,卿卿应是更清楚的。”

    阮芸扶著侍女的手,险些站不稳,身子摇摇欲坠,望向沈鸞双目满是担忧和紧张:“阿鸞,他作夜真的……”

    阮芸气恼瞪向裴晏:“陛下突然出现在青州,是想做什麽?”

    她咬牙切齿,礼数尊卑全然拋在脑后,“怎麽,你那好父皇害死了我的姐姐,如今连我的阿鸞……”

    腹部忽的阵痛,阮芸疼得白了脸。

    沈鸞顾不得其他,甩开裴晏上前扶住人。一面唤人传大夫来,一面安抚阮芸:“姨母,他並未对我做什麽。”

    阮芸紧攥住沈鸞的手腕,一张脸血色全无,她又想起惨死在皇城的姐姐。

    有裴晏在,阮芸定不会安心。

    沈鸞扶著人去了內室,大夫很快赶来,幸好阮芸平日身子康健,只日后注意保持情绪平和即可。

    阮芸臥在贵妃榻上,眉眼低垂,眼中愧疚不安:“阿鸞,你和姨母说实话,他、他有没有对你做什麽不好的事……”

    “姨母,没有的。”

    大夫才说阮芸不宜过激,沈鸞自然不敢多言,好生安慰了好半晌。

    沈鸞帮阮芸揉著额角,她轻声:“姨母,他若是真对我不好,今日姨母也不会这般轻易见到我了。”

    裴晏如今贵为九五至尊,想带走一个沈鸞,实在是易如反掌。

    阮芸怔怔:“……是吗?”

    “自然是真的。”沈鸞垂首低眉,“且先前大夫不总说心病难医吗,如今他来了,我这病也……”

    阮芸紧握住沈鸞的手腕:“你这心病,和他有关?”

    沈鸞垂目,须臾,点点头。

    阮芸將信將疑。

    沈鸞弯唇,反手握住阮芸双手:“我知晓姨母一心为我好,然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姨母信我一回,可好?”

    她倚著阮芸肩头,“姨母,我不是小孩了,能自己处理好的。”

    好说歹说,终將阮芸劝回乔家,朱轮华盖香车缓缓消失在长街。

    沈鸞倚在窗下,视线追隨著马车的踪跡,直至它没入街口。

    她缓缓闭上双目,唇角溢出一声冷笑:“你满意了?”

    紫檀嵌玉雕插屏外,一人手执纸扇,缓步自插屏后走出。

    沈鸞睁开眼,杏眸慍怒瞪著人。

    怪道裴晏一早没了踪影,怪不得裴晏肯让阮芸见自己,他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知道阮芸怀孕的事。

    裴晏猜准了,自己定不会让阮芸跟著担惊受怕,自然也不会將昨夜的事告知。

    沈鸞咬紧下唇,双目通红:“裴晏,你好卑鄙。”

    “……那又如何?”

    不顾沈鸞的拳打脚踢,裴晏不由分说將人揽入怀中,手臂紧箍住人,裴晏笑声低低,掠过沈鸞耳畔。

    “卿卿,我不在乎你恨不恨我。”

    只要沈鸞在他身边,就够了。

    薄唇轻捻过沈鸞的耳垂,裴晏目光阴翳,强|硬握住沈鸞的手指,十指紧扣。

    且如今,阮芸又有了身子。

    沈鸞沉著脸,面色如霜:“……裴晏,你是在威胁我?”

    脚下趔趄,沈鸞跌臥在窗前的贵妃榻上,裴晏一手撑在她枕边,居高临下俯视著人。

    那攥著沈鸞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裴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若不是你担心她,也不会如此。”

    是沈鸞先有了软肋,他才有了可趁之机。

    沈鸞恼羞成怒,眼睛都气红:“她是我姨母,我自然会担心她!”

    “那以前呢?”

    攥著沈鸞手腕的手指渐渐加深力道,裴晏力气极大,似乎要將沈鸞的手腕捏碎。

    他一字一顿,“……所有人都比我重要,是吗?”

    以前是沈氏,是那个假冒的沈廖岳,如今又换成了阮芸。

    他永远比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重要,所以沈鸞总能一而再再而三丟下自己,头也不回。

    一次又一次。

    沈鸞別过脸,半晌方道:“那你拿我姨母威胁我,是想做什麽?”

    驀地,沈鸞想到前些日子裴晏全国采选秀女入宫的事,他都快有了后宫三千,为何还要自己……

    沈鸞眼角泛红,“怎麽,陛下也想学先帝,將我幽禁在深宫,一辈子见不得人?”

    四目相对。

    沈鸞眼角泛出层层水雾。

    少顷,裴晏冷笑出声:“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卑鄙无耻?”

    沈鸞仰首,目光一瞬不瞬盯著人,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裴晏怒极反笑,眸光渐冷,犹如缀上一层寒冰。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著沈鸞纤纤细腰往下。

    “卿卿知道怎麽才是卑鄙无耻吗?”

    声音噙著冷意,裴晏攥住沈鸞双足,狠狠朝前一拽。

    “我不想弄伤你。”

    “夹||紧。”

    “再用点力。”

    房间啜泣声不断。

    良久,青纱帐幔上悬著的金铃终於停下了晃动。

    沈鸞埋在枕上,滚烫泪珠泅湿了枕巾,她轻声呜咽。

    日光洒落一地。

    裴晏俯身,一点点吻过沈鸞眼角的泪珠。

    他声音透著喑哑,意有所指,“卿卿,这才是卑鄙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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