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斯王冠酒店的一号大厅裏,正举行著酒会。
水晶灯照著精致的高脚杯,金黄的香檳冒著一丝丝气泡,玻璃器皿中的冰块光彩琉璃。铺著白色碎花布的长条餐桌上,各种零食点心一应俱全。
衣著考究的贵族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流。
自从长公主征召公国地方部队,这裏就每日固定举办酒会,招待前来参战的地方贵族,给他们提供交流的场所。
“布朗特子爵,终於见到你了!”
“普拉德男爵,你终於来了!”
酒会大厅的一角,两位中年贵族互相拥抱了一下。
“快十年没见了,你看起来还那麽年轻。”“哎呀,老了,孩子长大了。”
“看到你,又想起了当年一起在伯爵手下当差的日子。”“是啊,每天下了班,我们就去酒吧裏一醉方休。”
“雪丽夫人还好吧?”“身体还行,就是最近有点儿失眠,你是知道的,马上就要开战了,她很担心。弟妹呢,她身体怎麽样?”“跟著我受委屈了,北荒的阳光太猛烈,你见到恐怕认不出来了。”
两位老同事敘了敘旧,几杯香檳下肚,话题转移到正视上。
“布朗特子爵,我这次来,是想加入大王子的集团军,不知道你能不能引荐一下。”普拉德男爵说道。
地方部队想要参与战爭,就要先加入公国的某一个集团军。
大王子加文·马裏斯身份崇高,是萨洛德大公之下第一人,同时也是公国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未来的国主。不仅如此,他手下还有红土大陆四大军事天才之一的李嘉图,可谓是兵强马壮,眾望所归。
“哎呀,这可不太好弄啊……”布朗特子爵面露难色,“第一集团军的名额已经满了,我自己也在第二集团军……”
布朗特子爵的意思很明確,连他自己都进不去大王子的第一集团军,普拉德男爵这个边缘镇的地方部队就更不用说了。
“那,那第二集团军呢?”普拉德男爵急忙问道。
“第二集团军镇守水鼬白夜一线,领军的將军是霍华德·马莎,马裏斯家族的表亲,算是长公主的人。三大集团军裏打仗的可能性最小。如果你的目的和我一样,只是想拿点儿军用补贴,等待时机,那我就向霍华德將军推荐你。”布朗特子爵顿了顿,说道,“但如果你想真刀真枪地干一场,拿军功换未来,那我建议你去第三集团军。”
普拉德男爵思索了一会儿,问道,“第三集团军什麽情况,谁是领军將军?”
“领军的是乔治伯爵,主要负责赤岩一线。你们观点比较接近,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那挺好的!”听到老派贵族乔治伯爵领军,普拉德男爵立即面露欣喜,隨后又感叹道,“以前我还跟乔治伯爵喝过酒呢,他真是一位品德高尚的老绅士。”
“如果你觉得合適,我现在就给你引荐。刚才我还和乔治伯爵的军需处长官喝了一杯,现在应该还在这裏。”“那就有劳子爵大人了。”“瞧你说的,我们都是老朋友了,別跟我客气。”
没过多久,布朗特子爵带著普拉德男爵,找到了红龙公国第三集团军的军需处长官曹德喜。
曹德喜大腹便便,一脸横肉,看人时眼睛眯成一条线,显得有些傲慢和猥琐。
“曹长官,这位我的老朋友,老同事,普拉德男爵。”布朗特子爵介绍道。
“你好你好……”曹德喜换上了一副笑脸。
“曹长官,我想加入第三集团军,为乔治伯爵效力。”普拉德男爵单手抚胸,頷首行礼。
“你带了多少人?”曹德喜收起笑容,態度端正认真。
“一百六二名战斗人员,五十四名后勤人员,机甲十六台,综合评估为准领主级战团。”普拉德男爵仰起头,带著几分自豪说道。
“人数是不少,至少是个独
立营,不过……”曹德喜看了布朗特子爵一眼,有些为难地说道,“现在过来投奔的地方部队很多,但是第三集团军预算有限啊……”
“这样,你们先聊,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要招待一下。”布朗特子爵识趣地离开,留下两个人单独沟通。
“曹长官,您看……”普拉德男爵趁人不注意,发了送两百金幣过去。
不加入集团军,就要编入后备军,等待征召。后备军补贴极低,只够吃饭,並且十分消磨斗誌。有些后备军蹲著蹲著,都长出赘肉了,战斗力大打折扣。
曹喜德收到钱,左右看了眼,露出油腻腻的笑容,“哎呀,大人,您太客气了。”
“以后还要劳烦曹长官多关照。”
“行,往后有什麽困难就来找我。”曹喜德重新恢复了严肃的模样,“我今晚就报上去,等伯爵那边批了,就安排到伯爵府宣誓。等宣誓完,你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发部队编号。”
“有了编号,你就可以登录军部的网站进行报备。很快伯爵的宪兵队就会入驻你的部队,等他们检查完,就能发军用补贴了。”
“虽然麻烦点儿,但都是必要的手续。”曹喜德总结道。
“有劳大人了。”普拉德男爵頷首行礼。
“宪兵队的人可不像我这麽好说话,大人多担待著点儿。”曹喜德提醒道。
宪兵队的作用是確保集团军的命令能够执行下去,並且在打仗时起到督战作用。
“明白,明白……”
第三天的早上,普拉德男爵带著两个儿子来到乔治伯爵的府邸。
乔治伯爵是红龙公国的老牌贵族,门庭高大,装饰豪华,已经有接近两百年的历史。
“哥,你说我们什麽时候能住上这种地方?”彼得·普拉德看著雕塑林立,园艺精巧的前庭花园,以及喷水池后方,外墙上刻满浮雕的白色府邸,忍不住问道。
“在战场上杀掉几个伯爵,我们就能住上了。”肖恩·普拉德口气轻松地说道。
片刻之后,在后花园的枣树下,乔治伯爵穿著正装,旁边站著作为见证人的圣光教会牧师。
龙红公国的国教是圣光教会,每逢有重大仪式都会请他们到场。
宣誓人把右手放在圣言书上,开始宣誓。
“我约翰·普拉德,王国的男爵,普拉德镇的镇长,我现在郑重宣誓,我將始终如一地忠诚於马裏斯王族,並自愿加入乔治伯爵领导的红龙公国第三集团军。我將恪尽职守,服从於集团军最高长官的指挥,在敌人面前永不退缩,直到生命的终结……”
宣誓完成的当天下午,普拉德男爵收到曹德喜发来的部队编号。
[红龙公国第三集团军第七十九独立营]
普拉德男爵用黑表登陆红龙公国军部的网站,找到第三集团军的页面,上传独立营的人员名单和军备资料。
军用补贴是按照人员的数量和个体实力,以及军备的整体情况进行评估。人越多,实力越强,装备越贵,拿到的补贴就越多。
简而言之,就是有多少实力拿多少钱。
[资料已上传,请耐心等待宪兵队入驻]
申请过后的第二天,一队由六人构成的宪兵小队来到了普拉德镇部队的营地。
这些宪兵都是乔治伯爵的亲兵,军装崭新,整齐划一,与作战服老旧的乡下部队一比,高下立判。
他们神色倨傲,看待普通士兵的目光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第三集团军第一宪兵大队第三中队第九小分队,奉命入驻第七十九独立营!”
行过军礼,宪兵队开始检查人员和装备。他们戴著白手套,拿著登记簿,目光敏锐地扫来扫去。
“你这台女武神是2586年生产的,都三十一年了,已经算是报废品了吧?”
“性能还很好啊,不信我开给你看看。”
“我不管你能不能开,只能按照七成新的肩抗炮计算。”
“这,这不妥吧,油耗差了好几倍啊……”
“那就按报废品算,一个子都没有。”
“好,好吧,您是军爷,您说了算。”
机甲分队的队长不敢得罪宪兵队长,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偷偷派人把情况告诉了男爵的小儿子。
彼得·普拉德知道后,气冲冲地跑了过来,找宪兵队长说理。
“你凭什麽按照肩抗炮来算,这是女武神,油耗是肩抗炮的三倍。”
宪兵队长眉头一皱,音量拔高了几分,“能算你半台肩抗炮已经很不错了,都三十一年了,早该报废了!!”
“我们这台女武神经常检修,裏面的零件换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现在开起来跟新的也没什麽区別,不信我让人开来给你看看,如果你检查出毛病来,我一个子也不要。”彼得据理力爭。这台女武神是父亲的最爱,平时当个宝贝疙瘩,出了一点儿小毛病就亲自修,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台机甲的状態。
“我说是废品就是废品,囉嗦什麽,听不懂人话吗!”宪兵队长不耐烦地骂道。
彼得顿时火了,“你这个人怎麽不讲道理啊!”
“你爱跟谁讲道理跟谁讲去,滚开,別挡道!”宪兵队长喝骂道。
“你这是歧视,歧视我们地方部队。”彼得激动地叫起来。
“行,你们不配合是吧,那我们走!”宪兵队长用力盖上登记本,“不服气可以去军部投诉,我们隨时欢迎。”他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誒,別別別,军爷,別走啊……”肖恩看见弟弟和宪兵起了冲突,急忙跑过来,拉著宪兵队长。
“放手,別拉拉扯扯的!”宪兵队长喝道。
肖恩急忙松手,跟著陪笑道,“军爷,小孩子不懂事儿,您別跟他计较,有什麽事情,好商量,好商量。”
“哥……”彼得欲言又止,被兄长大声喝止,“你给我闭嘴!”然后指著远处,“走开,別在这裏碍事!”
彼得有些委屈,但还是离开了。
“军爷,您看能不能通融一点儿。”弟弟走后,肖恩將一个钱袋塞进宪兵队长手裏。
“你这是什麽意思!”宪兵队长立刻將钱袋扔了回去,“你当我是什麽人!”
“军爷,你这是……”肖恩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
“算了……”宪兵队长的口气缓和下来,“看你是个懂事儿的,就不为难你了。”他压低声音,问道,“这裏的规矩,你懂吗?”
“大哥请说。”肖恩连忙凑过去。
“上面要点数,你懂的。”宪兵队长暗示道。
肖恩很快就明白过来,上头要在补贴裏扣钱,隨即问道,“多少个点?”
宪兵队长比了两根手指,“百分之二十,这是规矩。”然后又强调道,“所有人都一样。”
肖恩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军队裏克扣军餉的传统由来已久,他早就听说过。既然所有人都这样,他们也没办法。
“行,懂事儿!”宪兵队长笑著拍了拍肖恩的肩膀,转头朝登记的手下说道,“记上,九成新的女武神一台。”
“谢,谢谢大哥。”“这钱也不是我收的,我就是转个手。”“我懂我懂……”
第二天,当月军用补贴就发下来了,宪兵队长收走了百分之二十。
回到第三集团军的宪兵总部,上缴了七成,剩下的三成和手下的兄弟分了。
军费之所以通过係统发放,就是为了避免营私舞弊。但实际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怎麽也避免不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是换一种方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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