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秦確实不认识M市的路。
M市是一座大城市,不要说他这种才来一年的大学生,很多在城市裏生活二三十年的老居民,都未必能把全部道路记全。
不记得路,他就只能依照路牌的指示走,可城市裏丧尸眾多,他怎麽才能跨过呢?
汪秦站在城市入口处的道路茫然。
这裏太淒凉了,不只是人,连丧尸都没有……
难道有人將丧尸全都清除了?
也不对,现在不会有人进化出这麽强大的异能吧?
汪秦又往前走了几步,耳朵灵敏的听到丧尸叫声。
……转弯处。
转弯处有大量堆叠的汽车,它们一层一层叠起不太牢固的墙壁,而在这后面,是挤到爆仓丧尸。
原来如此。
是快到入口时发生车祸,將道路堵住了啊。
那这样就更困难了,这麽多丧尸,凭汪秦目前的实力,无异於以卵击石。
难道只能另外换路走了吗?
汪秦的视线在附近商铺打量。
M市是大城市,经常有人来旅游,不知道这周边的店铺裏有没有本市地图。
有的话就好办了。
汪秦走入某个开著店门的小超市。
超市没被人动过,店长变成丧尸徘徊,汪秦解决之后,对著他说了声抱歉,將有需要的食物装进空间。
优先拿体积小但能填饱肚子的,汪秦內视了自己的空间,发现经过昨晚的爆发,空间暴涨十倍,收下大半个小超市不是问题。
采购著食物,门口突然被黑影挡住,汪秦警觉。
“谁?”
“哈哈,小兄弟別这麽紧张,我是住在附近的居民。”来人样貌还算周正,就是一副油嘴滑舌的腔调,看的实在令人不快。
汪秦皱眉。
“小兄弟。”男人接著说话,期间不停打量超市內部,还看了看倒地的店主丧尸,“你喊我老蒋就行,小兄弟,就你一个人吗?”
汪秦没说话,手心冒汗。
他很想说自己还有同伴,可从小到大都是老实人,一时半会哪能讲出像样的谎话呢?怕对面一下就看穿了。
“小兄弟啊,你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的,我看——哎,你有空间异能啊!”
老蒋异常惊喜。
“这个异能好啊,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咱们认识一下唄,末日裏生存不易,大家互相照顾照顾。”
“我叫汪秦。”经过激烈的思想斗爭,汪秦还是將名字如实说出。
“你好,我准备去农大,请问您知道该怎麽走吗?”
听到汪秦要去农大,老蒋没来由的咂了咂嘴,他干巴巴的。“啊……农大啊,那不是在M市的最南边吗?你想横跨整座城市啊?”
“嗯,是的。请问蒋先生知道走哪边最快吗?”
“哎……这个嘛,我平时出门都是坐地铁,不太清楚啊。小汪啊,你去农大做什麽?你是那裏的学生?”
老蒋仔细观察汪秦的表情。
这的確是个好骗的学生仔,他的眼中透著天真无邪的愚蠢。
太好懂了。
他以为自己板著脸就能藏掉眼裏的单纯和善良,实际上,皮囊下的心理早就被老蒋看穿。
太容易拿捏了。
“小汪啊,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麽说吧,农大那裏丧尸铁定多,你是过去找人吧?我估计那裏已经无人生还了。与其为了变成丧尸的人横跨城市,冒生命危险,不如留在这裏好好生活,你说是吧?”
老蒋侃侃而谈,他相信,凭借自己多年欺骗学生游客购买昂贵纪念品的经验,一定能让汪秦对他唯命是从。
“这一带的话,我还是挺熟悉的,你跟著我,我带你闯出一片天地!你想,你有空间异能,这就是末日保命利器,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命中情异能啊。”
“听我的,这人就不要找了,我相信对面也不希望你冒著危险回去,你觉得呢?”
老蒋说的头头是道,唾沫星子乱飞,再这麽定睛一瞧——
……
汪秦眼底的坚定一点都不曾改变。
他怎麽会放弃呢?这是他活著的意义啊。
去农大,確认秦风哥是否还活著,如果有同学遇险,他可以帮忙。
跨过M市回故乡,去找秦风哥的父母,带他们离开是非之地。
要是在路上遇到其他陷入危机的人,汪秦也会去救。
救人,然后大家一起去山裏的监狱,那裏是很好的避难地。
只有去做这些,汪秦的负罪感和愧疚才会被压下。
“对不起,蒋先生,我还是想去看看,谢谢你的好意。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在M市的北边,那座山裏有个刚刚完成的监狱,裏面没有人,非常適合避难……”
老蒋在心裏摇摇头。
哎,没救了,大学生都这样。不过深山的监狱啊,那確实是个好地方。
將小九九藏好,老蒋看著汪秦跑到柜台,將贴在墙上的城市地图取下,在他快离开时,做出恍然大悟状。
“哎呀!说起来,我想到了一条路,往那边走的话应该没什麽丧尸,怎麽样?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汪秦的眼睛噌一下亮了。
“那太好了,谢谢你,蒋先生。”
“来,我指给你看啊……”老蒋带汪秦跑到一条小路边,那儿果真没什麽丧尸,“那边的小路平时没什麽人走,你就顺这小路的方向,一直找往南的道路,很快就能去农大!”
说著,老蒋还在地图上画了很多標记。
汪秦听的认真,等老蒋说完,还郑重的点头道谢。
接著,一人跑向未知的远方。
起初,老蒋指的路是没什麽丧尸,汪秦也畅通无阻的走了十多分鍾。
至少他转过弯,和上百个丧尸对上视线。
汪秦:“……”
丧尸们发现气味甘甜的猎物,哪裏还舍得停在原地,一股脑拥著奔向小路。
比洪水还要猛烈。
汪秦拚命的跑,拚命的跑,体內的能量开始活动。
又一次无法自控,他的眼中出现不断流动交错的蓝色线条。
这次,汪秦將目標定在竖直的墙壁上。
瞄准,抓取。
在丧尸们挤入小路,填满地面的瞬间,汪秦也来到十几米高的墙上。
而他——没有可以立足於墙壁的工具。
为了不掉下去,汪秦的异能连续发动,不断往上攀爬,终於出现在屋顶。
通过制高点俯视下方,老蒋早就不见踪影,汪秦愣怔了几秒,扭转过大脑想法,利用新觉醒的能力前进。
在空中移动,汪秦看到许多在地面看不到的惨烈之景。
有人被丧尸追逐,还没等他下去救援,就已被撕成碎片。
有人被一起行动的伙伴背刺,推入丧尸堆,不等汪秦抢救,就已化身丧尸的一员。
这刻,汪秦意识到,自己的实力远远不够。
他救不了底下那些人。
更何况,跑遍整座城市搜集幸存者,那要花费多长时间啊。
汪秦的目的地是农大,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就只能放弃其他的救援。
他必须有取舍。
底下有个男人在被丧尸追,他呼喊求救。
两边街道高处的房屋裏,还有不少存活的幸存者,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掛起,將窗户锁死。
末日裏,帮助別人是很危险的,绝对不能隨便帮助他人——有可能等来的,不是对方的报恩,而是满怀恶意的报复。
汪秦停下,站在屋顶看那男人。
最终,汪秦还是过意不去自己那颗良心,瞬间出现在男人身后,为他杀掉前仆后继的丧尸。
“谢谢!谢谢恩人!”男人喜极而泣。
汪秦刻板的脸有了些许松动,他笑笑,试著让自己和蔼,不嚇到面前的幸存者。
“不用谢的,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男人的声音徒然降温,他死死抓住汪秦的手臂,“你就打算这麽走掉?”
即使汪秦不回头,都能感觉到他骇人的视线,以及手上重的可怕的力道。
“是这样的,我还要去农大……”
汪秦转身,试图和这个男人沟通。
哪知男人发疯似的反问:“你就这麽把我拋弃在这?你有人性吗?你这不是让我等死吗?你有这麽强大的力量,却不想著帮助別人,怎麽这麽自私啊!”
汪秦的心咯噔跳起,他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不是的,这位先生。”汪秦解释,“我的哥哥在农大,我要去看看他……”
“农大外面有围墙吧?而且还有学生宿舍,老老实实躲著绝对不会出问题!可是我不一样啊!我的家离这裏很远!如果找不到办法离开,我就只能等死!”
“你就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出去吧,算我求你了,我的妻子和孩子还在老家等我……”
男人从咄咄逼人转为哀求,甚至跪在地上。
路的两侧,不少人从门內出来。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用沉默的目光注视汪秦。
他们在等待一个答案。
“我们待在这裏只有等死,求求您,恩人。”一位老人隨男人跪下,他抱著旁边的孩子,让他也跪在地面,“我的孙子只有五岁,他还有大好的未来啊,不能死在这裏……”
“是啊,我们也求您了!”
一个接著一个,街道跪了一批人。
远处路口,又有丧尸寻人味而来,扫视跪了一地的普通人,汪秦咬牙道:“大家起来吧,我们找辆车子,我带你们离开M市。”
人群松了口气,隨处可见欢呼雀跃。
在旁边的公交车站,他们找到一辆打开车门准备迎接乘客的大巴。
由汪秦把裏面几只丧尸处理掉,居民们大包小包拎著集体搬家。
车辆开动,还是汪秦站在车顶解决路前障碍。
不管是丧尸,还是堵路的废弃汽车,都一並被他解决。
每安全通过一条路,汪秦都要接受人们的讚美,他们的欢声笑语刺激著丧尸,汽车后有数不清的丧尸追隨。
街道离城市外不远,花了四十多分鍾把人送到城市口,汪秦放下悬在心口的石头。
公交车停下,人们纷纷走出汽车,呼吸荒野的新鲜空气。
太安静了,有点不对。
汪秦四处查看,和他们道:“各位先上车吧,去山裏的监狱,那边很隱蔽,不会有丧尸入侵。”
“你这麽急做什麽?也不差这麽一会啊。”刚才下跪的男人理所当然,“安心吧,农大那麽远,晚去一两分鍾和早去一两分鍾没有区別,大家在城市裏待了这麽久,就不许大家休息休息?”
汪秦张张嘴,不知道该怎麽说。或许是他多心了,可这种草丛多的地方,本身就容易藏匿丧尸,凡事小心为上啊。
“这裏可能会有点危险,大家还是先上车吧。”他好心提醒。
没人理睬他。
空气大好,自然,丧尸也大好。
癩□□似的丧尸蛰伏草丛,在孩子跑向荒野时,第一时间將其扑倒,一口吞了他的脑袋。
人群大乱,刚才还慈爱的看孙子乱跑的老人跌倒在地,失声痛哭。
汪秦迅速反应,用空间异能杀掉丧尸。
而孩子,却救不回来了。
老人爬著跑到孙子尸体边,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小名,惊慌的人群將他们和汪秦包围,声音如潮水涌来。
“怎麽回事啊!你刚刚为什麽不盯紧一点,不知道我们这裏有老人孩子吗?”
“就是!大家在放松,你也不能放松警惕啊,你是异能者,应该照顾好所有人!”
“就是因为你疏忽了,才会让孩子死掉!你这个人是不是故意的!”
“没错!不想救我们就不救!没人逼你!”
一句又一句,他们仇视汪秦。
没错,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没有保护好大家,怎麽会有人死呢?而且还是一个孩子!孩子多无辜啊!
全都是汪秦害的!早知这样,还不如待在城市裏!
老人暴起,將汪秦推倒在地,自己则被另外的幸存者搀扶,一步步回到公交车。
“够了。”男人站在汪秦面前,居高临下道,“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谢谢你帮我们,剩下我们自己来就好。”
他们坐上车子,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目標是深山的监狱。
汪秦呆呆的坐在地上,想辩解的话停在嘴边。
草丛翻动,五六只□□丧尸扑腾跳起。
风暴以汪秦为中心扩展,异空间吞噬一切靠近他的物体,丧尸们被卷入时空乱流,绞成肉泥,一坨坨糊在地面。
公交车消失在地平线,公路相撞的汽车们吱吱呀呀,地面有小虫子快速爬过。
汪秦擦擦额头,那裏的皮肤被□□丧尸的唾沫腐蚀,皮肤坏死。
他撑著地面站起,锋利的石头割手心,汪秦却没有任何疼痛的反应。
最后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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