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贏了！”
“太厉害了！没想到小秦这麽强！”
丧尸犬头领已死,其他被它复活过的丧尸也身死了，剩余的嘛……自然被异能者们一一解决。
看到汪秦从大楼下来，人们围著他欢呼,郑怀也是激动的语无伦次。
“谢谢你小秦！我们和丧尸犬缠斗好几年了,没想到终於等来这天,现在大家可以放心的在F市生活了！”
汪秦还是一愣一愣的。
异能者们跨过他，將丧尸犬头领的脑袋当球踢。
没过一会,踢来踢去的脑袋烂了，他们才停止这种发泄行为。
汪秦忍不住低头,却又恰好看见它的眼睛。
这不是丧尸的眼睛。
丧尸的双眼没有这麽干净。
直到此时，汪秦才发现,这是一条还没彻底变成丧尸的变异犬。
即使身体被进化物质侵蚀，浑身腐烂，它的眼中都携带著人性化的智慧光辉，清澈,清明。
这不对。
汪秦倒退了一步。
好像有哪裏出了问题。
“怎麽小秦？”郑怀友好的打招呼，“我们要回去了,小秦要不要先跟我们走？”
汪秦一顿，还是上了车。
一眾人回到地下的聚集地，异能者们得意洋洋,当场便绘声绘色的描绘出追杀丧尸犬的场景，听得幸存者们不停鼓掌。
今晚，他们不用再心惊胆战的入眠了,F市没有任何威胁,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生活。
晚饭时间,郑怀还宣布了一件大事——远道而来的客人兼恩人汪秦,不仅帮他们铲除了丧尸犬的首领,还带来了蔬菜种子！
从现在开始，他们不用在吃不健康的长保质期食品了！可以自己栽种自己食用！实现自给自足！
这下，大家欢呼个不停，还有人不停对汪秦磕头，说他就是在拯救世界的活菩萨！
聚集地很热闹，汪秦还被拉著一起载歌载舞。
吃到兴头，聊到兴头，汪秦还是会没来由的想到那双眼睛，心裏仿佛被堵了块石头，莫名不畅快。
他不再和眾人吵闹，而是用透透气吹吹风的借口，离开地下，回到原先杀死丧尸犬首领的地方。
它被踢烂的脑袋静静躺在原地，死不瞑目。
不知怎的，汪秦就来到了它旁边。
时光流转，光阴倒退。
在光怪陆离的空间中，汪秦似乎回到过去。
他看到了。
末日尚未开始之前，郑怀利用城管的职位之便，对街边的流浪狗进行虐待。
流浪狗们躲得远远的，也没有伤人，反而是他在不断凌虐小动物。
甚至，他不满足於流浪狗，开始捕捉家养的宠物狗，並且偽装成它们自己失踪，还会將做好的狗肉送给狗主人享用。
而这些行为，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匯聚地的好些人都有。
他们是一个组织，还在地下开设了专门的品鉴美味场地。
画面飞快前进，汪秦似乎看到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末日后，郑怀等人东躲西藏，躲避变异犬的攻击，他们被躲在学校地下的学生所救。
这些学生太善良，也太单纯了，竟然没发现郑怀的杀心。
没过一会，他们便被救下的这伙人杀个干净，抢占了基地和资源。
学校裏有一只特殊的变异犬，和植物融合在一起，並且和学生们关係很好。
它寻找物资回来，发现孩子们被杀死，悲痛欲绝的额追杀眾人。
可区区一只变异犬，怎麽能抵抗的了如此多的异能者，这其中还有专门克制植物的火係。
变异犬被引到丧尸墙边，紧接著被异能者的合力异能杀死。
至於外面那些丧尸犬，就更好说了。
狗的阴谋诡计哪裏有人多。他们相互配合著，很快就將这些变异犬铲除。
变异犬的首领是一只身体大部分为白色的土狗。这只土狗原本就有伤，很多皮毛被烧焦了，即使用治愈异能也治愈不了。为了救陷入困境的同伴，它不惜被丧尸咬伤也要出动。
慢慢的，它无法治愈自己身体上的伤，转变为半变异半丧尸的状態，也就是如今汪秦看到的样子。
从头到尾，他看到了什麽？看到的是郑怀对流浪犬们的虐待，以及对无辜学生们的屠杀，而这些人占据著屠杀得来的安全场所，將自己当做主人，转头將丧尸犬看成威胁和敌人。
至此，带汪秦一起將它们杀死。
这种看到过去的玄妙状態並未持续多久，並且也消耗了他相当一部分的异能。
如果再继续看下去，等异能消耗完，接下来就要消耗他的生命了。
汪秦赶紧从这种状態挣脱，大口的喘气。
怎麽会这样……
他是做错了吗？
又看了看地上丧尸犬首领的脑袋，那双眼睛到死都在盯著前方。
汪秦无法忽视它，想了个办法，为这些丧尸犬做了一个坟墓。
接著，失魂落魄的回到聚集地，还没有走到门口呢，喝的半醉的郑怀走过来，对他招手。
“小秦啊，你这是去哪裏了？大家都在找你呢。”
汪秦一愣。
“小秦，你还好吧，难道是刚才的战斗受伤了？要不要进去让人帮忙看看？”
郑怀將一只手搭上汪秦的脖子，想拉他回去。
这个动作才开始，就立刻被汪秦挣脱。
郑怀错愕，酒有些许醒了，“小秦？”
汪秦是想瞒住的，可是看著眼前之人惊讶的表情，他终究没有藏住內心的想法，问道：“郑先生，你以前是城管吧？”
“……是啊，怎麽了？”
“我看到了，事实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抓住逃跑的流浪犬，虐待他们，甚至还將居民养的宠物狗抓住……”
“然后呢？”郑怀胡乱点头，脸上没有一点愧疚。他想了想，又有些喜色，“不过小秦啊，你这也太厉害了，莫非你还有传说中的时间异能？不然你是怎麽知道过去的？难道是读了我的心？”
汪秦沉默。
“郑先生，你……”
“小秦啊，你总不至於为了几只畜生，和我们反目成仇吧？”
郑怀的这句反问，让汪秦停下。
他哑口无言，只好望向面前的男人，原本还带著亲切和蔼的脸，在此时却相当陌生。
“郑先生，不仅如此，你们还將救下你们的学生杀死了，这块地方原本是高中学生的吧。”
“那我们也是没办法啊。”郑怀理所当然，“那些学生和一只变异犬关係很好，变异犬和变异犬之间肯定是有联係的，要是被知道了，它们岂不会冲下来把我们杀掉？”
“所以你就——”
郑怀打断：“小秦，咱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是啥意思直接说明白吧，是觉得接受不了我们这种行为吗？可我们也是为了生存啊。”
“你在说末日前我虐待狗，虐待狗怎麽了？它们不过是畜生啊，我总不见得去虐待人吧，真没必要这麽上纲上线。”
汪秦微微挪动脚步，这个动作让侃侃而谈的郑怀大惊失色，当场跳到边上。
“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汪秦没有想做什麽，他只是不小心动了一下而已。
“等、等等！你不要过来！”郑怀急了，“总不至於为了这点小事把我们杀死吧，小秦，我知道你是个很善良的人，但真没必要纠结这些，末日裏难道不就这样吗？”
汪秦说不出话，只是觉得心裏哪边出了问题，好像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过了一会儿，郑怀像是想通了什麽，毅然决然的闭上眼睛，说道：
“行吧，要是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对，那你就把我杀死吧，我也不会说什麽的。
你帮了我们这麽多，还解决了大家的生存问题，就当这是报酬吧……只是求你千万不要对其他人动手，他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的人。
这裏的好些人，是郑怀占领高中后才加入的。有人和原先的异能者相知相爱，还生下了孩子。
他们是虐待残杀动物的刽子手，也毫不留情杀掉了帮助他们的学生，是农夫与蛇当中可怕的毒蛇。
可是在裏面那些人面前，他们是可靠的同伴，是彼此的亲人，是有担当的丈夫。
汪秦的脑海中，刚才看到过去画面时引起的愤怒，彻底被冷水浇灭。
郑怀却在此时上前一步，认命的闭上双眼。“来吧，杀了我。”
汪秦杵在原地不动。
“不要！”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在裏面聊天的幸存者们，他们涌在门口，有孩子抱住郑怀。
“郑叔叔不要死！”小孩大喊著，用纯真的眼神看向汪秦，“汪秦哥哥，为什麽要杀了叔叔呀，叔叔是很好的叔叔……”
汪秦还什麽都没做。
仅仅是这麽一来一回的拉扯，不少普通人跪在地面，恳求他放过郑怀。
他们除了恳求別无他法，因为汪秦是个很厉害的空间异能者，杀掉了他们苦恼多时的丧尸犬首领，一手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可於汪秦来说，这些人跪地的动作，畏惧的眼神，无疑让他心慌。
他明明什麽都没有做。
他只是想回来问一问，问问郑怀，为什麽要去虐待动物，为什麽一定要杀死帮助他们的学生。
就这些事，郑怀原本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现如今，汪秦问不出口了。
他不知道怎麽做才是正確的，在这些人的眼裏，他只是轻轻一动，那也是准备杀人的前奏。
郑怀摸摸孩子的头发，將他推回母亲怀裏，一人走向汪秦。
“杀了我吧，小秦。如果你觉得我那样做不对，就把我杀了吧。”
汪秦直视郑怀。
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异能，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他却这麽的让自己害怕。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后面的人都跟隨他往前走，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汪秦道：
“要是郑哥死了，我们也不会独活，要杀就把我们都杀了吧！”
汪秦却在后退。
幸存者们挤满地下通道，几十双眼睛盯住汪秦，这让他又想起至死没有合上双眼的丧尸犬首领。
最后，汪秦逃了。
他永远只能做一个懦夫，无法做出正確的判断，在遇到重要之事时，只会选择逃避。
然后就这样，一直逃，一直逃下去。
汪秦闭上双眼，也不敢再回头看。
他无法想象那些人的眼神，只能不停瞬移，一直到离开地下通道，站在F市上方喘气。
等到天亮，汪秦便离开了这座烧焦的城市。
几天后，他回到十三号监狱。
“好家伙！小秦回来了！”在农田的孙丰年大喊。
这下，把监狱裏的大家都喊了出来。
包括在地下的周诗霖，也出来给了汪秦一个大大的拥抱。
“欢迎回来，小秦。”她施展治愈异能，治愈汪秦疲惫的肌肉。
张富德拄著拐杖出来，一脸笑意。“怎麽样小秦，外面的情况如何？有什麽新的发展吗？”
“嗯……是这样的，在F市见到了一些幸存者，他们想留下，我就把蔬菜种子给他们了。”
张富德点头，慈爱的说了一声好。
他们都没有仔细询问汪秦在外的见闻，只是关心他路上吃的住的好不好，有没有累到自己。
看著一脸关切的朋友们，汪秦突然发现，自己也是一样的。
同伴们会包容他的一切行为，哪怕是杀了人，他们也会关心的安慰自己，告诉他没关係的。
汪秦真的很想倾诉，他想寻求一个答案，可是面对笑意温柔的朋友们，他望而却步。
他不想让朋友们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连信念和想法都无法確定的懦夫。
就这样下去吧，继续过下去，然后撑到丧尸消灭的那一天，让这些经历最终尘封在历史当中。
汪秦在同伴们的迎接中，和他们一起享用了集体的大晚餐。
末日第五年，一个平平淡淡，却又弥足珍贵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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