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你去哪了？”箏诗颤抖著问。
汪秦的脸上衣服上都是血液，看著很瘮人。
听到朋友的问题，他麻木的脸有些微松动,转过脑袋道：“……我去了天都基地。”
“你杀人了？”卫玄扬出声。
汪秦没有说话。
他后来是没有杀西南基地的居民，可在进入基地前,他杀了不少异能者。
张富德叹了口气。“孩子，你没事就好。”
他们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又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没有人埋怨他，可这股安静的气氛更令汪秦难受。
经过不算长久的考虑,汪秦找到李刚研。
他是第一批回监狱裏的三个人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刚研哥。”汪秦喊他“当年在监狱裏到底发生了什麽？那些人真的是孙誌杀掉的吗？”
李刚研神情复杂,还是说道：“不是的。”
他继续解释，“我们到监狱的时候,那些人还活著。小秦,你也知道，秦风被丧尸抓伤后,一直努力克制自己的狂暴状態。可他想到那些人將你赶出去，还是没能控制愤怒,爆发之后將那群人全部杀了。”
汪秦脑袋嗡嗡。
“我们阻止不了他,只好等他异能消耗结束，陷入昏迷状態,悄悄的把那些人转移，当成是其他人杀的。”
李刚研把事情说完，拍了拍汪秦的背，“这和你没有任何关係,事情也早就过去了,不要多想。”
汪秦却乱成一团。
李刚研绝不会说谎。
他回来时,空间的屏障还是完好的，不可能有异能者趁虚而入，所以，他的朋友和他说的是实话。
原来是秦风杀掉了那些人……
汪秦眨眨眼，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然而也就在此时，李刚研接下来的话，直接打乱了他的想法。
“其实……小秦，在你离开之后，那些追杀我们的异能者来过。”
“什麽？”
“他们告诉了我们事情原委。异能者们要追杀的只有你，而我们並不在他们的目標之內。”
……
“你的异能非常不稳定，很容易造成超乎想象的灾害，並且天都基地也几乎都是你一人毁掉，所以他们担心你伤害到我们。”
汪秦整个人都被定住，无法发出声音。
李刚研好像没察觉到他的状態，又或者是察觉了，只是不愿意点明，闷头一股脑的说完：
“异能者们还邀请我们，说今天要带我们离开，去西南基地生活。但前提是不能带你。”
这个消息猝不及防，汪秦都没转过弯：“今天？”
“是的，今天。”李刚研回，用一句话打破汪秦的幻想，“我们答应了。”
……
“小秦，对不起。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在外面奔波太久太久，真的太需要一个安稳的家了。三号妹妹身体本来就弱，需要药物治疗，九号弟弟也是，营养不充足，导致他现在还像一个小孩。”
“但是在西南基地，这些问题都能解决，就连张富德教授，也可以加入他们的实验小组，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们考虑了一晚上，也知道这个决定对你来说不公平，可是…没有办法。”李刚研总算看向汪秦，脸上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苦涩笑容。
“小秦，你会支持我们对吧？”
之后，汪秦就不记得自己的回答了。他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一个人躺在木板床，发呆了很久很久。
他们有什麽错呢？他们什麽错都没有，只是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比起跟著自己逃亡，混跡在山林裏，做个原始野人，去大基地过好日子，才是正確选择。
没有人喜欢一辈子躲在野外，人是群居动物，需要同类的关怀和帮助。
他满脑子都是李刚研和孙誌的话。
孙誌说他是恶魔，每次想让同伴活下去，可每次做出的选择，都让更多人死亡。
李刚研没有说什麽重话，可那份笑容，却深深震撼了汪秦。
是的，其实大家一直都在忍著。他们一定都有不满和抱怨，只是全都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汪秦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的首领，也无法带领大家创造新天地。
要是、要是有一个伟大的领袖就好了，引导大家走向胜利。
记不清躺了多久，汪秦只听到外面传出搬东西的动静，他透过破碎的窗户往外看，是异能者们来了。
没有汪秦，他们相当热情，搀扶张富德做上汽车，还帮助大家搬运行李。
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大家也要走了。
九号到汪秦放门口敲了敲，迟疑道：“汪老大……我们要走了。”
“嗯，好的。一路顺风。”
房间內的声音很是虚弱。
九号犹豫，还是说：“汪老大，你要出来看看我们吗？”
裏面先没有声音，过了一分鍾，汪秦道：“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好的，汪老大，再见。”
九号道別，跑跳著坐上汽车。
汪秦就靠在窗口，眼神无光的目送他们离开。
汽车的尾气喷到泥土，把好不容易沉下去的灰尘打起，在空中打转。
汪秦看著远方，自己的同伴早就已经消失。
他最后成了孤身一人。
——
一个人的日子很孤独。汪秦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每天都活在梦中。
该怎麽形容呢？每天都是醒了就吃一点点东西，吃了一点点东西之后继续躺著，如果有丧尸过来，就用异能杀死它们。
这麽循环著，每一天昼夜顛倒，黑白不分。
到后来，几个没有异能的流浪汉把他驱逐出小屋，汪秦都没有反抗。
他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一会儿大雨降临，將他淋成了落汤鸡，又一会儿沙尘暴卷来，把他呛的咳血。
因为多次过度透支异能，他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
汪秦走的方向，和西南基地相背。
他害怕靠近那个基地，也害怕遇到曾经的同伴。
一切都在提醒他，自己是一个失败者。
他一事无成，也没有救下任何人。
一天又一天，汪秦身上的衣服烂的不成模样，几乎可以说是衣不蔽体，走到后来，他甚至忘记自己需要进食。
就这样，眼前发黑，倒在地面。
倒地前，他看到一团银色的影子。
昏迷之后，他就进入一个神奇的空间。在空间裏他过去的经历变成电影，来回不断的播放。
小时候父母去世，秦风一家收留他，给了他很多很多的爱。
学校裏的老师同学们，並没有因为他家庭的变故而排斥他，反而给予他更多的关怀。
上了大学，班级裏的人就更友好了，有什麽事都会一起分享，绝对不会差了他。
即使这样，汪秦还是像一只胆小的小仓鼠，这似乎就是他天生的性格。
因为他是不自信的。
尽管知道秦风他们的爱很无私，可汪秦还是觉得自己不值得他们付出，想努力变得更好。
老师同学们对他很好，可是他却担心自己给他们添麻烦了。
他总是希望自己可以令大家开心，总是去观察別人的表情，通过表情判断，选择合適的话题。
似乎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到后来末日了，他也想要用自己的能力去帮助大家，证明自己活著的意义。
可是……到最后什麽都没有做成。
后悔和悲伤钻入玻璃墙，那道裂口更大。
汪秦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床铺，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干净的。
是谁？
汪秦隱隱有个想法，他走下床，推开了屋门，果真看到创造白塔的少年。
他站在田地，几步之外是不断扩张的丧尸领域。
木华只是这麽轻轻的挥手，生命的力量便如雨珠撒下，把难以击退的领域消灭。
汪秦忍著腹部疼痛，慢慢走到他身边。“谢谢你救了我，这裏是哪？”
也不怪他这麽问。这地方的建筑和完全原先所在的国家大不相同，带著一种复古美。
不光如此那些攻击的丧尸，似乎有些的头发是金色的，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加上血液侵染，看得有些不太真切。
木华回答他：“这裏是一直往南走能看到的一个沿海小国。”
不用继续说，汪秦知道，这地方离原先的十三号监狱和西南基地都非常远。
木华还要跑到这麽远的地方杀丧尸吗……
汪秦下意识问道：“你需要在全世界来回？”
木华挥了挥手，又是一阵生命的光芒撒开。隨即，他侧过头静静想了想，说道：“应该是的。”
因为需要全世界来回的跑，有很多地方他都照顾不到。
汪秦突然明白E市海鸥存在的意义了。
它们再替木华监视，一旦出现问题就会呼喊他。所以后来，木华才会出现，把那艘船上的人杀死。
“……”
汪秦没说话，木华也没有往下说，他飞远了一些，接著控制蔓延到尸群。
只是看著这个场面，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坏人。
“为什麽一定要毁灭人类？”
汪秦不自觉把心裏想的问了出来。
他还是觉得木华有很强烈的违和感。
大概是为了逃避自己的事情吧，汪秦选择用其他的话题转移思考。
他本来以为木华不会再回答了，哪知少年停了下来，轻声道：“即使不毁灭人类，他们的数量也太多了，多到这个世界无法承受。”
汪秦哑然。
是啊。看这源源不断，永无止境的尸群，不都是人类变成的吗？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可是有近百亿的人啊。可即便如此，每个国家还在人口告急，要求大家多多生育。
汪秦无话可说。
“你说，死去的人类都会去白塔，灵魂会过上幸福生活，那之前被你杀死的寄生虫呢？”
汪秦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
可是没有办法，一旦他停下，又会想到那一天同伴们坚决离开他的身影，以及孙誌一口咬定他是恶魔的话语。
“非常谢谢你救了我。”汪秦又道。“你说要毁灭人类，那为什麽还要救下我？”
木华终於杀死了第一批尸群，也將领域击退到百米之外。
他降落到汪秦身边，从头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进入白塔。那些已经被欲望吞噬的人类，將会彻底被我杀死……至於他们的家人，如果实在想念这些人，在白塔裏会有一个幻想的幻影替代。”
“而你说的那些寄生虫，他们被人类命名为弓形虫。尽管他们不是人类，可他们也已被欲望吞噬，会毁坏这个世界。”
“再將他们杀死之后，他们的生命和灵魂会重新转化，以另外一种姿態诞生於世。”
木华不会错漏任何一个问题，所以和他说话是很舒服的，他不会忽视別人，还会仔细听取对面的每一个问题，並逐一给出答案。
等全部说完之后，他才道：“还有什麽问题吗？”
汪秦摇摇头。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样一来往日的画面又开始浮现脑海，汪秦皱眉。
“如果不介意，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吗？”
或许木华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很贴心的关怀了一句。
这是客套话吧。
汪秦坐在地面，挥出异能，杀掉天空俯冲的丧尸。
“我的同伴……都走了。”他找不到人来倾诉。在这种时候，能听他讲话的，大概也只有木华吧。
但汪秦不知道，自己也是木华唯一能说上话的人类。
就这样，在暗无天日的丧尸潮袭击裏，汪秦黯淡的讲出事情经过。
他倒是希望木华可以说他废物，这种直接说出口的话，反而会让汪秦好受。
承认自己无能没有什麽问题，汪秦游走在放弃边缘，只需要一句话，他也许就能如释重负了。
然而这份否定，迟迟没有出现。
木华没有说任何符合汪秦期待的话，哪怕汪秦觉得，在这个少年的眼裏，自己就是一名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和他相比是云泥之別。
“……汪秦，你和我不同。”木华在汪秦的忐忑中说道，“你从小就在爱中长大。你有爱你的亲人，热情的同学，这让你也学会了爱，去相信世间的美好。”
“那些是你的同伴，是你的家人，他们和你生活了將近十年，怎麽会因为这些话把你拋弃？他们是爱你的，是想要保护你的。你和他们之间的纽带，是你最强的武器。”
汪秦慢慢抬头，透过木华的话，他似乎看到一丝希望。
“究竟是什麽，会让他们放弃相处这麽久的伙伴，转而选择一个去都没有去过的基地呢？你们已经共同经历了很多事，如果想要离开，他们早就离开了。”
汪秦混沌的脑海逐渐打开，思路变得异常清晰，好像有什麽呼之欲出。
因为这些话，因为这小小的肯定，他重新振作。
“……谢谢！”
他想到什麽，猛的站起，朝西南基地跑去。
拋下怯懦，去正面面对自己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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