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库小说 > 穿越小说 > 社恐能做好皇帝吗? > 章节目录 40 第四十章 唐突
    贺麒麟心中复杂,一时竟也未睁眼,就这麽躺著,听小孩声嘶力竭哭喊。

    一遍又一遍。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哭声渐渐小了,小孩压著抽噎,轻轻用手来擦她唇角的血渍,动作小心。

    大约是哭得太用力,手指並不柔软舒张,爪到了一起。

    又给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接著小小的手竟是捧住她的脸,亲亲她的脸,又亲她的额头。

    贺麒麟很是用了一些自制力,方才没有蹙眉。

    好在小孩再没有多余的动作,轻轻在身旁挨著她躺下来,一动不动了。

    贺麒麟偏头,见小孩掛满泪痕气若游丝的模样,看了好一会儿,稍稍清了清嗓子,手臂撑著,勉强坐了起来。

    贺酒一度以为是幻觉,睁开眼睛见妈妈坐起来了,哇地一声爆哭出来,扑过去紧紧抱住,“妈妈——妈妈——”

    哭声亦如方才一般大,紧紧揪著她的衣袖,害怕她再次‘去世’了一般。

    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恐慌后怕都在抽噎的哭声裏。

    堂堂一国之君,方才的举动难免有欺负小孩的嫌疑。

    贺麒麟些许不自在,微咳,有些僵硬地抬手揽住小孩的后背,轻拍了两下,“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缘何哭成这样。”

    贺酒爪著的身体恢复了一点知觉,松开揪著妈妈衣衫的手,抬头检查妈妈,確认妈妈还好好的,没有去另一个世界,抹干净眼泪,嗡著鼻音回妈妈的话,“就是刚才有蜈蚣爬到干草上,酒酒被嚇到了。”

    她是不愿意妈妈和那个字那些词联係在一起的。

    光是想想,就觉得吸气都是割心的刀,刀刀切著心脏,就像刚来那样,恨自己给妈妈惹祸,也不想活了。

    贺酒抹干净眼泪,抓起石台上的干草,石台上有一小块地方,□□草盖住,但因为鲜血多,都浸出来了,然后了干枯的草叶。

    贺酒把证据举到妈妈面前,態度坚定,“娘亲受伤了,不能不治伤,酒酒知道娘亲是担心追兵,但是酒酒真的可以去找药,不会有人察觉怀疑,有人跟踪,酒酒也一定能甩掉。”

    这回就算妈妈不同意,她也要去!

    小孩本就生得幼小,不到岁的年纪,跪坐在干草上,更是小的一只,此时圆眼睛裏依旧带著润湿,却態度强硬执拗。

    贺麒麟垂眸看她,带上淡淡的威压,“你不想杀了我麽?杀了我,世上再无人知道你的秘密。”

    贺酒如同被当头打了一棒,看著妈妈脸色涨红,眼睛裏都是不敢置信,很快就想明白了,妈妈是因为不相信她,所以才不让她知道受伤的事,所以寧愿重伤昏迷,也不愿意去看伤。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怎麽能这样!

    妈妈怎麽能这样误会她!

    她寧愿自己立马死去,也不可能伤害妈妈一丝一毫,刚才躺在妈妈身边,她无数次向上天祈求,让老天爷带走她这个小怪物,把妈妈还回来!

    但妈妈竟然这样看她!

    贺酒握著干草,另一只手也握成了拳,小胸膛像是吹起来又放松,放松又吹起来的皮球,心脏受了暴击,闷疼得要爆炸。

    不知道该怎麽发泄。

    好想面对著大海,大喊一声妈妈你是大笨蛋!

    贺酒喘了一会儿气,受不了地躺下来蹬腿蹬脚,到处打滚,不把心裏的怒气伤心滚掉,她没有办法继续面对妈妈!

    草叶被滚得凌乱,小孩像一只小狗一样刨来刨去,干草都被揪得变了形状,滚得满头都是草屑渣,贺麒麟垂眸看著,心脏裏异样微澜,复杂难言。

    小孩似乎消气了,却没有停下滚动,只不过一边滚一边看她。

    贺酒已经不怎麽生气了,因为她是一个读过半架子史书的小孩,知道从古到今的皇帝,多少父子相爭相残,而妈妈身边空无一人,肯定是遭遇了很多事。

    先不说妈妈这一路去雍京城,曾解救过快要被继父打死的小孩,救治过因为被逼迫缠足感染的小女孩,被劫匪要挟的老人。

    便是身为一个皇帝,如果可以,必不会想留下刻薄寡恩,弑父杀兄的名声。

    妈妈定然曾有过她不知道的伤痛,而她的精神力,確实是会嚇到人的存在。

    妈妈处於帝位,猜忌多疑一些,就会安全一些。

    但是——

    她滚了这麽久,为什麽妈妈还不来哄她!

    她会很好哄,只要妈妈喊一声酒酒,她就会跳起来。

    但是……给妈妈治伤要紧。

    从临朔与妈妈第一次相见起,到如今,从来没有见过妈妈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哪怕妈妈依旧美丽强大,但在这儿並不舒坦的山涧裏,妈妈连打坐都没有力气支撑了。

    贺酒从地上爬起来,下了石台,往山涧外走,却再度被丝线困住。

    “去哪儿,给朕乖乖坐好。”

    贺酒一心只想去买药,或者说去偷药,这股急迫让她不畏惧被妈妈看到小白团或者小白狗。

    就算被妈妈厌恶,她也要去,不能放任妈妈拿身体开玩笑。

    贺酒握紧拳,鼓足勇气,试了次,加满油,砰地一声幻化成小白团,並不敢去妈妈,但她很快发现,妈妈折扇裏射出的丝线,不知是什麽材质,被力量轻轻一推,竟然第一时间捆住了小白团。

    只不过这轻易就能將人脖颈扭断的月色丝线,捆得很松,没有勒到她,棉花团上连一点凹陷也没有,更像是街上她看见的套圈游戏,一块钱一个圈,现在她被妈妈套住了。

    被妈妈套住就是妈妈的了,会被妈妈带回家!

    贺酒心裏偷偷开心,又记得正事,埋头跳出去,却也压根不敢回头看妈妈。

    她尽量把自己幻化成好看的小白团,扁扁的,软绵绵的一团,像云朵,甚至没有幻化出手和脚,应该不会嚇到妈妈。

    当然妈妈是最厉害的妈妈,昨天夜裏大变活人,其他人都在喊怪物,妈妈竟第一时间遮著她的脸。

    是在保护她的安全,大家不认识她,她以后才能安安稳稳生活。

    心脏裏像是塞进了太阳,暖呼呼的。

    贺酒埋头往外冲。

    “朕懂医,山裏便有草药,何须去买,等会儿天黑,恢复了些力气,出去采即可。”

    贺酒听了,高兴,又忍不住激动,妈妈好厉害。

    旋即又僵住不动了,她现在是小白团的模样,妈妈不会觉得怪物升级麽?这一路上,她只敢维持自己本来模样的幻象。

    贺麒麟看著那团一动不敢动的棉花,声音低了一些,“过来罢。”

    见小棉花团依旧背对著,蜷缩著,手中折扇微动,小孩的惊呼声中,棉花团落在了膝盖上。

    贺麒麟垂眸看向怀裏的棉花团,落在膝盖上轻飘飘的,並没有重量,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扁扁的一团两侧浮出了两处粉,眼睛也不敢睁开。

    如果自卑胆小的心性,源於这一种奇特的能力,那便是没有必要的。

    贺麒麟指尖微动,覆上小白团顶,“怪物与否,在於人心,如果你未曾用这样的能力戕害过人,便不是怪物,你並未害过人,甚至救过许多人,无需因此介怀。”

    宫裏寻不到的猫狗,大约也是小孩幻化的,分明不怎麽喜欢水,却也跳下去救人了。

    贺酒整个散成片,几次想支棱都没能支棱起来,妈妈美丽洁手指正轻抚她的头顶,像是灵魂被抓取,整个意识都出了窍,螺旋上升,飘啊飘啊飘,一整团都晕菜了。

    心脏裏被开心快乐填满,噗噗噗冒出热气,贺酒眼瞼动了又动,终於有勇气睁开紧闭著的眼睛看妈妈。

    妈妈的眼睛非常漂亮,深得像海,贺酒不由控制地脸冒热气,一下扑进妈妈怀裏,紧紧抱住妈妈,她要对著大海,喊一百遍妈妈我爱你。

    妈妈说她不是怪物,那麽她就不是怪物!

    贺酒脑袋在妈妈怀裏蹭了又蹭,又紧紧贴住。

    贺酒紧紧抱住妈妈,听到妈妈压制的微咳声,又紧张地抬头去看,“娘亲——”

    贺麒麟收了折扇,抬眸扫了一眼,估量著天色,將怀裏的棉花团抄近手心,放去了肩上,声音温润,“你喜欢唤妈妈,便唤妈妈罢,无需讲究这些。”

    贺酒呜呼了一声,娘亲怎麽会知道妈妈的称呼,除非是刚才,妈妈根本就是醒著的!

    贺酒蹲在妈妈肩膀上,气呼呼,“娘亲你竟然装……睡,嚇唬酒酒!”

    “娘亲不要狡辩,不然娘亲不可能知道妈妈的称呼——”

    贺麒麟手握拳到唇边,微咳,不免有些不自在,哪怕知道这个称呼,是因为少华山营帐裏。

    但君威不可触犯,贺麒麟面不改色下了石台,“朕一国之君,岂会做这样的事,你想错了。”

    贺酒探著头,看妈妈毫无瑕疵的侧顏,“真的吗?”

    贺麒麟折扇抬了抬垂落的草叶,挥开蜘蛛网,侧身从山岩缝隙裏出去,“自是真的,朕……娘……亲什麽时候骗过小孩。”

    娘亲……

    两个本就不寻常的字,对贺酒来说,此刻就更不寻常了,像是一股涓涓细流,潺潺流淌进心裏,温热的泉水浇灌荷叶田田,大片大片的花开放,让热意一下冲进了眼眶。

    贺酒蹲在妈妈肩膀上,看著妈妈的侧顏,就很有亲吻妈妈侧脸的冲动。

    可是现在妈妈没有睡著。

    贺酒看了好一会儿,揣著手,在心裏努力了好几次,最后紧紧用左手握住右手,去看外面的风景,狠狠抑制住了冲动,不要太唐突,嚇到妈妈。

    却也未能察觉到,妈妈面色淡淡,无波无绪,耳垂却被夕阳的光染上緋红,脚下速度也快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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