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库小说 > 都市小说 > 惊鸞(双重生) >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树影婆娑, 苍苔浓淡。

    两侧的抄手游廊悬著通胎花篮式玻璃灯,金丝藤木竹帘半卷,月光影影绰绰。

    寢屋內烛光摇曳, 点点光影照如白昼。

    沈鸞端坐在铜镜前,通透的镜子映照出女子姣好的容顏。

    绿萼手持篦头, 为沈鸞梳发。

    金镶玉步摇摘下, 三千青丝轻攥在绿萼手中,她瞧著铜镜中沈鸞心不在焉的模样, 笑著弯唇:“姑娘是在为公主担心吗?”

    裴仪不日就要搬去驪山別院, 虽说静太妃也在那地,定能照顾好裴仪。

    然沈鸞和裴仪自幼一起长大,心係对方, 也是应当的。

    绿萼轻声宽慰:“奴婢听紫苏说,驪山別院有隨行的太医在,姑娘不必过於忧心。”她笑笑, “且那一处离京中也不远,如若姑娘想公主了, 也可过去瞧瞧。”

    沈鸞轻轻哼一声, 依旧嘴硬:“谁想她了,我不过是为著……”

    一语未了, 沈鸞双颊忽的泛起点点红晕。

    她想起裴晏站在窗下,面色坦然听完裴仪那话。

    沈鸞著急想反驳,然撞见裴晏那双深沉眸子,她却什麽话也说不出了。

    本以为裴晏会问上一二, 然自用晚膳后, 裴晏对此事依旧一言不提。

    紫檀嵌玉屏风外,裴晏恰好沐浴毕, 他一身月白龙纹织金锦寢衣,身影頎长挺立,双眸漆黑幽深,通身上下透著上位者的神圣不可侵||犯。

    绿萼敛去唇角的笑意,朝裴晏福身行礼,和铜镜中的沈鸞对视一眼后,绿萼欠身,悄无声息退下。

    槅木扇木门紧闭,绿萼和茯苓垂手侍立,守在门前。

    寢屋內安静无声,落针可闻。

    沈鸞一手握著牛角梳,眼睛却时不时往贵妃榻上的裴晏瞥去。

    斑驳光影零落落在裴晏眉眼,他一手握著诗册,看得入神。

    沈鸞偷偷看一眼,又看一眼。

    第三回侧身时,耳旁终落下一声轻笑:“……好看吗?”

    沈鸞转过身:“……谁看你了?”

    眼神闪躲,余光的视线中,裴晏站起身,缓缓朝她一步步行了过来。

    黑影笼罩,落在自己身后。

    沈鸞极力撇开落在裴晏身上的视线,改口道:“我只是在想,你怎麽今夜过来了?”

    她听郑平说,裴晏案几上堆积的奏折如山,还当他这几日定然抽不出时间来沈府。

    裴晏不以为然:“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算不得什麽大事。”

    朝堂上那些老学究以为裴晏真的金屋藏娇,要册封一平民女子为皇后,日日递上折子。

    又闻得尚衣局在为新后的凤袍赶工,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坐在御书房前大哭大闹,好让裴晏回心转意。

    “……凤袍?”沈鸞稍怔,“怎的如此快?”

    沈鸞喃喃:“那尺寸……”

    余音未落,倏然,听见门口绿萼的身影,槅木扇木门重新开启,绿萼手上多了一把软尺,她低声:“姑娘,先前尚衣局的公公来,说是要……”

    凤袍的尺寸,定是要重新量体裁衣的。

    裴晏淡淡瞥绿萼一眼,他轻声:“朕来罢。”

    绿萼垂首敛眸:“是。”

    软尺握在裴晏手上,沈鸞不禁莞尔一笑:“你以前也做过这事?”

    裴晏坦然:“並未。”

    沈鸞笑睨他一眼:“那你可別量错了。”

    摇晃烛光中,裴晏眸色一沉,他若有所思往沈鸞望去一眼,少顷方哑声道:“自然不会。”

    ……

    长夜漫漫,寢屋烛影重叠。

    沈鸞闺房的穿衣镜,乃是西域进贡而来的。镜身澄澈空明,一丝一毫都容不得敷衍。

    而此时此刻,沈鸞就站在穿衣镜前。

    身上石榴红的寢衣松松垮垮,沈鸞怕热,寢衣所用的料子,自然是轻薄柔软的。

    那料子轻盈,乃是西洋鮫丝所织,穿上身如无物。

    沈鸞往日素喜这料子,如今却只觉得煎熬万分。

    按理说,这鮫丝所织的寢衣,最是轻盈透气,穿上身,半点也不觉得闷热。

    然仅仅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沈鸞却觉得汗流浹背。

    裴晏就站在自己身后,那软尺叫他拿在手裏,似念书时太傅所用的戒尺。

    “站直点。”

    手中的软尺在沈鸞腰下那处轻拍了下,沈鸞瞬间脸红耳赤,气息乱了几分。

    “手抬高。”

    身后,裴晏一张脸冷静从容,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垂首,目光落在软尺上,好似未曾察觉到沈鸞半点的异样。

    如今天热,屋裏四角都摆上好几个冰盆。

    掐丝珐琅双耳三足香炉弥漫著茫茫青烟,沈鸞盯著穿衣镜上的裴晏,耳尖犹如缀上红珊瑚,红得灼目。

    身后那人垂目,软尺自身前绕过,而后,徐徐拉紧。

    落在颈边的气息温热滚烫,顷刻间惊起一片颤栗。

    沈鸞屏气凝神,脚上发软,摇摇欲坠。

    盈盈一握的细腰拢在软尺之中,再往旁,是裴晏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

    他低垂著眼睛,记下所需的尺寸。

    而后转身,在纸上记下沈鸞的尺寸。

    束缚的软尺松开,沈鸞无声松口气,腰上好似还有那软尺的温热残留。

    额角薄汗沁出,沈鸞借著穿衣镜,偷偷瞟身后的裴晏一眼。

    对方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就连眉角,也不曾皱过半分。

    贝齿咬著下唇,沈鸞红著脸,暗暗在心底腹誹自己半句。

    明明往日也是茯苓和绿萼帮著自己量尺寸,怎的那会坦坦荡荡,如今却畏手畏脚。

    好没见识。

    一鼓作气,重振旗鼓。

    倏然,却听得身后裴晏一声:“站近点,还差肩膀的尺寸。”

    沈鸞依言照做,那软尺贴在双肩上,隨即又离开。

    裴晏动作利落,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沈鸞悄悄松口气,暗笑自己先前的小题大做,果真是自己想多了,只是量几个尺寸,哪有什麽……

    记下肩宽的裴晏转过身,他目光平静,从容不迫:“还差一个。”

    沈鸞狐疑偏过头:“……什麽?”

    视线猝不及防和裴晏撞上,双臂叫裴晏握住,而后,缓缓抬高。

    软尺绕过身前,而后落在那一处。

    缓慢收紧。

    帝后大婚,自然处处都是要最好的,从裏至外的衣衫,都要重新裁定。

    包括,心衣。

    柔软无力的软尺好似被附上重重力道,又好似,裴晏拢著自己的双臂。

    脸一点点红了,緋色自双颊蔓延,而后漫至全身。

    寢屋角落的寒冰在此刻像是全部融化,空中没有半点冷气,有的,只是滚烫焦灼。

    “別动。”

    落在耳边的声音喑哑低沉,似在压抑著什麽。

    从沈鸞的方向,只能看见裴晏滚动的喉结,烛光照不到的地方,裴晏一双眸色深深,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手中的软尺收紧、用力。

    薄薄鮫丝寢衣瞬间多出几道褶皱。

    喉结轻滚,jsg裴晏眸色一沉。

    他又一次收紧手中的软尺。

    双足再也支撑不住,沈鸞脚下趔趄,直直往后跌去。

    身后的怀抱滚烫炙热,耳边气息急促,分不清彼此。

    烛光晃动,软尺无声掉落在地。

    高高的穿衣镜前,两片衣角交叠在一处。

    良久,屋內方响起沈鸞低低的一声呜咽。

    “裴晏,你故意的。”

    “……我不要你了。”

    “你走开,让绿萼来。”

    直至被人拦腰抱起,沈鸞眼角的泪珠尚未干透。

    她红著一双眼睛,红唇上的胭脂乱七八糟。

    锦衾柔软,沈鸞陷入被褥之中。

    头顶的青纱帐幔落下,光影重叠。

    裴晏俯身垂首,他一手捏住沈鸞的下頜,哑声:“卿卿下午……在和裴仪说什麽?”

    果真是秋后算帐。

    沈鸞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裴晏的眼睛。

    下頜让裴晏捏住,沈鸞说话颇有几分含糊不清,她偏过头:“那是裴、裴仪乱说的。”

    余光瞥见某处,沈鸞飞快闭上眼,心底暗自將裴仪骂上上百遍。

    她和裴仪果真是八字不合!

    唇角的胭脂又一次落入裴晏口中,意识涣散之际,沈鸞迷迷糊糊,拍开裴晏攥著自己的手。

    “裴、裴晏。”

    “……嗯?”

    “我……我小日子来了。”

    ……

    浴室又传来水声。

    待脸上余温褪尽,裴晏恰好更衣毕,他又重换了一身寢衣。

    帐幔挽起又松开,沈鸞小心翼翼挪至墙角。

    然很快,又被人重新捞入怀中。

    算算时辰,裴晏好像出去了一个多时辰。

    耳尖烫得厉害,沈鸞悄悄扬起头。

    裴晏近在咫尺,眉目疏朗,许是刚刚泡的冷水,裴晏身上还有残留的冷气。

    刚折腾了一遭,困意浓浓染上眼角。

    沈鸞枕在裴晏肩上,半梦半醒之际,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痛,沉沉往下坠。

    尚未来得及睁眼,身侧的人已然惊醒。

    入目是沈鸞紧拢的双眉,裴晏猛地起身,却见沈鸞又一次抱紧了自己。

    “裴晏,你叫绿萼来。”

    绿萼自小在沈鸞身边服侍,自然知晓她今夜需要的是汤婆子。

    沈鸞疼得脸都白了,平日夏季最怕热的人,此时却冷得发抖。

    “……冷?”

    榻上的金铃轻动,裴晏唤人前来,將房间四角的冰盆收走。

    厨房的开水一直是备著的,如今灌了汤婆子送来,也不难。

    然沈鸞仍觉得浑身上下不得舒畅。

    先前落水伤了身子,而后每每来葵水,沈鸞都疼得厉害。

    裴晏头回瞧见,他横眉冷对,当即要让人传太医来。

    “不、不用太医。”沈鸞苦著一张脸,委屈巴巴,“你替我揉揉,兴许就好了。”

    裴晏將信將疑:“……有用吗?”

    沈鸞有气无力:“以前绿萼也是这般替我揉的。”

    裴晏终究和绿萼不同,男子手掌宽厚,掌心滚烫。

    不多时,沈鸞紧拢的双眉渐渐舒展。

    她心满意足,又开始发号施令:“再往上一点,嗯嗯就是这裏。”

    乌发雪肌,心衣下的肌肤细腻。

    裴晏眸色暗了几分。

    再抬眸,罪魁祸首已经快沉入梦乡,呼吸平缓。

    裴晏声音喑哑:“……卿卿。”

    沈鸞迷迷糊糊:“……嗯?”

    然等了半日,也未等来裴晏的回复。

    昏昏欲睡之际,沈鸞只恍惚觉得自己的肩头被人咬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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